沈宸妃说着说着,嘴里苦意开始蔓延,大户人家后宅阴私之事比比皆是,就算她万事不管,在宫里也听到过许多。
宁迟迟心中暗叹,沈宸妃终是后宅妇人,能想到最好保护她的方式也只能是亲事。
她像是才记起来,着急忙慌问道:“我的金簪呢?文显送了我一根好值钱的金簪,这表明他看上了我对吧?你不知道,文显长得可好看了,比天上的仙子还要好看。他就这么看着我......”
她神情得意,伸出手指比着簪子的粗细,又学着文显的神情语气道:“你没有读过书粗鄙不堪,不过不用出来待客,也没有什么关系。
以后生了孩子抱到阿娘跟前去养着,只用伺候好公婆夫君,管好妾室就够了。他真好,我嫁进去后的日子已替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沈宸妃神色淡下来,常年温婉的面容上,此刻是说不出的愤怒。
定国公府如此轻贱宁迟迟,还未成亲就敢直接说出让她一辈子关在后宅出不得门的打算,她这哪里是成亲嫁人,这是在下永远出不来的大狱。
可怜她不懂这些大户后宅的弯弯绕绕,还傻傻以为对方在替她着想,如就这样嫁进去,只怕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对这个从小就抛下的女儿,沈宸妃开始见到她时感情非常复杂。尴尬有,歉意有,最多的是手足无措。
以为她会恨自己,没曾想她根本没有其他的心思,除了开始时有些许的生疏,后来就坦坦荡荡,又乖巧又听话,还会冲出去替自己出头。
“你喜欢在山上,还是在京城的日子?”
宁迟迟听到沈宸妃的话,愣了下随即狂喜,忙强自镇定下来,凝神想了片刻,神情惆怅。
“山上没有好吃好玩的,日子过得很清苦。京城里倒是什么都有,可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定国公老夫人说我没有规矩,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给我椅子让我坐,我听从安排坐下了,这样就就是没规矩。山上从来不讲究这些虚礼,我想怎样就怎样,从来没人会出言指摘我。
赏樱花不好玩,这么几棵树,关在那么窄的院墙里,我真不明白有什么好赏的。
这个时节山上漫山遍野都是樱花,杜鹃花海棠花各种花都争相着开放,看得都不想看了。”
她声音低下来,“山上自在,可是我知道回不去了,以后都回不去了。”
她们都回不去了。
沈宸妃泪盈于睫,拿起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我自小被卖来卖去,做丫环时要学伺候主子的规矩,做花娘时要学伺候客人的规矩。后来你阿爹替我赎了身,我嫁给了他做镇北王妃,那时候我每天都不敢阖眼,怕睡醒后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
最初时,我最开心的莫过于,以后再也不用学那些规矩了,只是后来啊......”
她垂下头,笑容凄凉,“花楼里有个姐妹曾对我说,以后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有数不清的烦恼。那时我还不明白,待到成亲敬茶时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这人啊,越有权势束缚越多,规矩也越重。你阿爹要操心的事多,无暇顾及太多后宅之事,有时候一出门就是几个月甚至半年。
那些日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每天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可我觉着还没有在花楼里过得舒心自在。”
宁氏族人的嘴脸宁迟迟见过,尤其是宁老太爷最为势利。做王妃要出面招待那些夫人,知道她出身的人各种眼光,没有铁石心肠铜墙铁壁般的面皮,真没几人受得住。
沈宸妃上面还有不待见她的婆婆,宁正心怀天下,自不会将太多心思花在后宅,处理的手段也干脆利落,可他越是护着,婆婆越是会厌恶这个儿媳妇。
她当做王妃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不用仔细想也能明白。
“你阿爹战死的时候,我当时也不想活了,想随着他而去,可我胆量不够,几次都下不了手,我还是怕死。”沈宸妃眼泪慢慢滑出眼角,她拿起帕子去擦,可怎么都擦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