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一愣,忍不住道“少夫人,奴婢等都是朱姨娘听从老爷吩咐千挑万选来鹿鸣院伺候的,少夫人不喜奴婢等,却不要拂了朱姨娘的心意。”
卫其羽一声冷笑“心意?!她一个姨娘,竟将手伸进了主母院中,我由得她为我挑选什么奴婢?!趁早的,你们哪些人是她送过来的,都尽可去收拾东西了,免得他日被我知晓,便直接发卖了事。”说到后面几句,已极具厉色,院中下人皆是噤若寒蝉。
“地冻天寒的,少夫人何事这般火大呀。”随着轻轻飘飘的一句,一个着银红袍子的妇人在两个婢女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她身量颇高,走路的姿态似刻意练过般,自成一种气派,肤色极白,虽上了年纪仍不显老态,但面上表情却颇是僵硬,更像是长年都保持一个表情,已不会旁的表情了。
来人正是是顾中行的大姨娘朱月柔,见了她,除了卫其羽身边的春芽和夏蔷,院中的下人们都齐齐的朝她行了礼,且是极其标准的主家礼,可见其积威甚重。
她一步步走到卫其羽面前,嘴角的笑意像是费力挤出,道“少夫人果真貌美,难怪少爷这般喜欢。”她只说貌美,点的就是卫其羽空有其貌。
卫其羽看也不看她,只侧头对春芽道“春芽,且记下,下月将蕊白的月俸扣上一笔。明明让她给几位姨娘传话不要午后过来扰我清静,当真无用,连个话也传不好。”
听她这般说话,朱氏面上好容易挤出的笑容顿时消失了,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仍轻声道“心急过来拜见少夫人,还不曾与蕊白碰面,倒扰了少夫人清静了。”
卫其羽似这才看见她般,丝毫不留情面道“哦,姨娘的拜见便是这么站着?”
朱氏不妨她如此直白,面色似有一紧,目光落在她面上似要将她洞穿般,半晌才虚虚行了个礼,左右相顾道“天这么冷,少夫人怎在屋外坐着。”
卫其羽却道“姨娘若无事便请回罢,我正料理院中事,无暇招呼姨娘。”
朱氏还未接话,几个婢女已朝她哭道“姨娘,少夫人疑心奴婢等对少爷有非分之想,要将奴婢等赶出院子,还望姨娘为奴婢们美言几句。”
朱氏立即露出惊讶之色,朝卫其羽道“少夫人,这几个婢子刚入鹿鸣院做粗使丫头,连顾炎的身子都不曾挨近,少夫人刚入府几日便这般处置奴才,恐怕不妥。”
“此乃我鹿鸣院中事,姨娘未免管得太宽。”卫其羽硬生生回道,她看了朱氏一眼,又扬声接道“姨娘觉得不妥,是因姨娘身份所限,不曾做过正妻,自然不知正妻能做的主,我既做了顾府的少夫人,处置几个人也是处置得的。”
朱氏的心思,旁人不知,卫其羽却实在清楚得很,她这些年来一直以主母自居,事事不甘落人后,为的就是顾家主母的位置,明里暗里向顾中行提了不知多少次,可原本对她顺从的男人就是不应,只是将掌家权给她了事。她越是做不了主母,就越想做个主母,事事比照主母而行,索性顾府也无旁人可与她争锋,十几年下来倒真让她产生了自己就是主母的错觉。
但不是终究不是,卫其羽方才所说的每一句都在狠狠戳朱氏的肺管子,朱氏何曾听过这般明面打脸的话,简直气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站也站不住了,哪里还管得住脸上的表情,一双眼睛尽是怨毒之色,恶狠狠的看着卫其羽,看情形是想扑上来将卫其羽一口咬死。
卫其羽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朱氏最喜欢绵里藏针那一套,凡事藏着掖着,表面上你好我好,惯会人前做人,以其心计和筹谋,免不了层出不穷的算计实在让人厌烦,她实在不想再让朱氏发挥一次,今日当着院中诸多下人自己与朱氏闹翻,便将两人不对付摆在明处,改日里从朱氏这里来的任何人、物她都可直接挡回去不受,少了许多弯拐,往后才能闹得痛痛快快,淋漓尽致。
见朱氏气得咬牙切齿,她才淡淡道“姨娘还有旁事?”
朱氏这才反应过来,连话也不说了,只怒气冲冲的走了,俨然忘了端着来时的派头,眼见朱氏都被气走了,院中下人均是看得目瞪口呆,几个婢女知道没有什么转圜余地,便各自回房收拾了东西出了院子。
只一下午,卫其羽气走了朱氏,赶走了鹿鸣院中的婢女的事情就传遍了顾府。
蕊白一边给顾中行捶肩,一边道“少夫人与朱姨娘之事,老爷不出面调停调停么?”
顾中行抬手撑住头道“调停什么,她们女人的事情,自去对付便是,再者该管的人也不是我。”蕊白在顾中行身边呆了不少年头,见他这般知他对后院之事已心烦至极,忙闭上了嘴。
听说卫其羽和朱氏闹了一场,朱氏没有讨到半分好处,反而还将之前放进鹿鸣院中的婢女一并被赶了出来,顾中行那里却风平浪静,另外两位姨娘也辨别了风向,老老实实的遵了卫其羽的规矩,一连两日上午辰时后,姨娘王氏和姨娘李氏分别过来拜见了她。
对这两位,卫其羽就和颜悦色得多,不仅命人奉了茶,还留着说了好一会话。
朱氏在自己院中听了此事,自狠狠砸了两副茶盏,唤了近身婢女好生吩咐了一番才罢休。
很快便到了七日新妇回门的日子,眼见顾炎在卫城营还未回来,顾中行让人把卫其羽叫过去道“顾炎还未回来,不若派人去卫府传个信说明缘由,过几日等顾炎回了再一同回去,免得邻里起了误会。”
卫其羽明白顾中行的意思,新嫁娘回门自然是应带夫君的,夫君不回,要么是不重视,要么是两人处得不好,但她本意就想让邻里误会,忙道“公公,此事不打紧,夫君是公务脱不开身,我自回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