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斐潜微微而笑。
所以说啊,官吏靠所谓的什么品德来规范其行为,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斐潜之前所说的那些『礼』,不落到实处,便都是虚的。
仁义礼智信为儒家『五常』,孔子提出『仁、义、礼』,孟子延伸为『仁、义、礼、智』,董仲舒扩充为『仁、义、礼、智、信』,表示这五项是所有儒家学子,学习经文的士族弟子的最基础的日常行为标准,表示『无常』是儒家提倡做人的起码道德准则。
但是很可惜,这个所谓的『最基础』,『最起码』的道德准则啊……
儒家子弟,学习经文的这些人,口口声声将『五常』封为座右铭,作为人生格言的学子成为了官吏之后,往往跟随着不是脑袋走,而是跟着屁股动。
这种问题若是成为了『常态』,甚至是连统治阶级都认可的『常态』,那就有意思了。
谁都知道,人的脑袋不能长在屁股上,可是当这些由屁股决定脑袋的,这些把持着朝堂喉舌的,平日里面道貌岸然的,实际上跟着屁股跑的官吏,其所做所为,常常会令人扼腕而叹……
斐潜觉得,如果说整个社会的道德水平,在没有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诉诸利益是胜过诉诸道德的。
但是有时候,讲利益也不一定有好效果。
宋朝是最为典型的『与士大夫共天下』,就连皇帝都亲口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皇族是真的分享利益给官员士大夫阶层,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宋代的士大夫阶层维护宋朝统治,其实就是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姑且暂时不论这样的宋代政治制度究竟好不好,但是当宋代灭亡的时候,并非所有人都对于这种『共同利益』表示认可,在对于对宋理宗、宋度宗两朝的328名进士在入元后的去向做了统计,自宋蒙战争爆发以后殉节者有71人,占%;入元隐遁不仕者174人,占%;归降和出仕元朝者83人,占%。
说明即便是整天宣讲,也确实做到了利益共同体,实际上的效果依旧是一般,愿意站出来抵抗的宋代士大夫,其实也没有超过四分之一,甚至大多数的人是选择高高挂起,表示于某无关。
到了明朝的时候,更加糟糕。
明朝则是尽量把权利收归皇族藩王,对于官吏的要求,一开始就拔得很高,对于贪官的惩罚制度也非常的严厉,并且朝堂上下都推崇道德,尤其是官吏的品德,要求官员们在俸禄很低的情况下要克己奉公,甘于贫苦。
但是效果呢?
想一想都知道,明代这样的要求,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之下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适当的把道德标准定在大多数人达不到的水平上,只能导致伪君子遍地,反而会降低实际的道德水平。
一个社会如果宣扬的是利他主义,实行的也是利他主义,那是最好的社会。
当整个社会都有很高的道德水平,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大胡子所推崇的终极社会,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这种社会也是人类追求的高级模式。
当道德水准还不够,那么如果宣扬的是利己主义,实行的也是利己主义,谁都知道社会上都是利己主义者,所以必须建立完备的制约机制来实现社会合作,建立严格的权力制衡和监控机制完备,随时防备,把所有人都当做最恶的家伙来防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社会,只要律法维护得好,运作起来其实也不会太差。
最麻烦的社会模式,是宣扬的是利他主义,而实行的是利己主义,这样导致整个社会到处是精致的利己主义的伪君子,尤其是在官吏层面上,就更加的麻烦。社会的监控和制衡机制还没建立好,道德挂在嘴边,良心只在表面,结果就是如李贽所说『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雅,行若狗彘』,明代的官吏大体上就是这一种。
不是说宋代的官吏就比明代的官吏好,也不是说明代的官吏就都是垃圾,而是整体来看,伪君子和真小人这两种类型,大多数人可能都愿意接受真小人,而厌恶伪君子。
那么对于现在的斐潜来说,在面对着裴垣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是应该听谁的?后续应该怎么做?
关键是斐潜需要指向哪一个方向?
是君子?
还是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