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手托金绞剪缓步登堂,膝行床前说道:“请殿下、请王妃剪发合髻。”
李潼接过剪刀剪下一缕头发递回,对面王妃同样如此。喜娘便在床前细编,一边编着两缕头发,口中还唱着喜庆的歌谣。
合髻的发结又经合香之后,分装入两个绣囊中,递回新人手边。李潼接过绣囊、手指轻捻,心中方有一丝奇异感生出,对面却响起了轻微的啜泣声,抬眼望去,只见新妇两手紧攥绣囊,细描的眼眶中已经蓄起了泪花。
“辛苦王妃了。”
李潼只道经受半夜的喧噪惊扰,这新娘有些承受不住,于是便随口安慰了一声。
“妾得幸天家,名王重礼迎就,礼成堂中,是喜极而泣,唯恐陋质、余生不能深报恩典……”
王妃眨着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并收敛了这一点失态,垂首低诉道。
接下来便是共牢合卺,诸礼作成后,喜娘们悉数退出,房间中只剩下十名婢女并一对新人。王妃自被婢女们簇拥送入内室,不旋踵内室中便传来窸窸窣窣脱衣声。
李潼听到这声音,心中倒无多少绮念,此时外间天色已经逐渐透亮,接下来还要入宫行拜舅姑之礼,有那个精力也没那个时间了。
趁着王妃换衣之际,李潼也吩咐女婢取来另一套礼衣,脱下了贴身的皮甲、换上新衣后,将这些甲具收在箱笼里送进内室。
房间中王妃只着贴身的罗纨,有婢女小心翼翼的除去钿钗等佩饰,待见代王手中箱笼承装的器物,眼神微微一凝。
李潼也并不避讳王妃,将箱笼摆在了床帐一边,回头对王妃微笑颔首,然后便退了出来。与魏王武承嗣撕破脸后,接下来形势将会更加紧张,他希望这位王妃能够尽快适应新的身份、进入状态。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从王方庆并其他员众口中、对王妃一家已经有所了解并放心。这一家人遇事不失笃定,能够风格自守,并不是只凭门第余泽浑浑噩噩混日子的人家。
走出洞房后,李潼行至中堂后,让人召来长史王方庆,稍作交代,让府员们代为接待宾客,余者等他归邸之后再细说。
昨夜的骚乱波折,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最明显便是府中的宾客减少许多。有许多来贺的时流不待礼成便悄悄退去,当府员们簇拥代王夫妻离坊入宫的时候,李潼便见到坊门前许多人仓皇走避,唯恐被代王察觉他们早退而尴尬结怨。
不过这些人倒是多虑了,当李潼决定撕破脸时便已经有了这样的认识。
随着他声势渐壮,一些虚浮的人气已经不再重要,想要在时局中再作进步,已经不是与人和气就可以,是要凭着自身的硬实力。
一个首领人物做事风格如何,便能决定整个派系,如果就连他遇事都畏畏缩缩、委曲求全,能指望大事临头的时候别人为他拼命?即便是有,那也驾驭不住啊。中宗之所以除掉神龙五王,何尝不是彼此之间气质本就不搭。
当李潼还在迎亲行礼的时候,武氏诸王早已经入了宫。讲到各自心情,自然是既有忐忑,又满是幽怨。特别尽管已经入了宫,但圣皇陛下却仍迟迟不见,则就不免更加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