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之后,武攸宜又说道。
契苾明闻言后忙不迭摆手道:“这万万不可!眼下大军仍居边陲,漠南今冬形势本就诡异莫测,且军中多有蕃胡仆从,一旦贸然轻杀大将,军势恐将难以约束!最好是能退回并州,再作图谋。”
他虽然也是出身蕃胡,但是整个家族入唐已久,父子两代都是李唐宗亲,下意识将自己也摆在唐人位置上。
如果代北道行军仅仅只是内陆开拔而来的军队,情况反而简单一些,可如今大营周边还有多达数万的蕃胡仆从军。这些蕃胡畏威而不畏德,一旦知道了营中发生这种剧变,说不定转过头去就会勾引突厥反攻大军。
所以武攸宜这一想法,是万万不可。
未免武攸宜按捺不住、做出蠢事,契苾明又耐心说道:“此三者,或出身宿将门第,或是感义受恩的蕃人,譬如卑职,只要大王能以书示之,无患他们不敢应命。这其中,苏宏晖谨慎胆怯,大军所以困顿不前,半在此人,不可强行说以险计。但其余二者,必能令达意会。”
契苾明是劝武攸宜可以联络曹仁师与李多祚,这二者一个执掌中军精锐,一个在东北胡虏中颇具威望,如果他们肯助力此事,那就没有什么疑难了。
至于苏宏晖这个人,倒不是契苾明小觑名将家传。事实上苏宏晖老成持重,韬略精深,营务多半由其操持,大军困顿于此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什么骚乱生出,可见能力是有的。
但在契苾明看来,苏宏晖就犯了《卫公兵法》所言仁而不忍、知而心怯、懦志多疑的过失,身为大将却欠缺了果决勇健,作为一个辅助者水平不低,但如果独领一路大军,这样的性格是会出大问题的,轻则贻误战机、重则拖累全军。
如果让苏宏晖知悉此事,虽然不敢违抗圣皇密令,但也一定会存心稳妥、希望对薛怀义只囚不杀,押回神都等待圣皇裁决。
可如果圣皇如果再见到薛怀义而突发情绪,决定留下其人一命,那他们这些与谋者就把薛怀义得罪狠了,不如直接就把薛怀义干掉。
听到契苾明的劝说,武攸宜便也陷入了沉思。契苾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所给出的建议尽管不无道理,但却并不符合武攸宜的要求。
同时,他也意识到如果大军不作后撤,是很难在朔州便直接干掉薛怀义的。甚至就连已经被他拉拢过来的契苾明都不赞成他这么做,可想而知其余各路总管对此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看来,想要干掉薛怀义,是必须先要把大军拉回并州的。而想要让大军后撤,便绕不开那三路总管。一时间,武攸宜可谓是纠结到了极点。
契苾明见武攸宜仍是犹豫不决,便又忍不住继续说道:“既然撤军已经是势在必行,那么眼下索性专议此事。密令所言,只当不存,等到大军返回并州,再集群力那就简单得多了!”
武攸宜听到这话,眸子不免亮了一亮,他本来打算就是将大军拉回并州之后便结果了薛怀义,顺势掌握大军军权。契苾明这一提醒,倒是让他思路转回原点。
但这一番纠结,也不是白费的。起码让他意识到想要掌握这一支大军,还要除掉或者说控制住几个过于强势的总管。
“便如契苾总管所言,你我尽管联络营中诸总管,确定撤军事宜。至于后事如何,回到并州后再作细论。”
武攸宜点点头,准备与契苾明分头行事。虽然大军撤回后方的过程中,难保神都zhèng • biàn的消息会不会进一步扩散到军中,但他也可以利用这一段时间,争取对大军的控制权。
此前他有圣皇作为后盾,没有太强烈的需求要直接控制大军,也就安心待在后方,不愿到前线受苦。但现在靠山已经倒了,正需要利用这个时间差来控制大军。
眼下暂时是不好直接解决薛怀义,但他也可以利用薛怀义压制住几个军中的刺头。这想法也并非凭空生出,借力打力,他已经在代王那里领教过许多,过往的经验便可以在此时派上用场。
契苾明主要负责去游说曹仁师与一些话语权较小的行军总管,而武攸宜则负责游说苏宏晖等人,但他却刻意漏下了李多祚。
言是游说,但大军困顿于此,苦不堪言,事实上诸军总管也都早有去意,只是担心背负怯战之名而不敢议论,现在有了副总管武攸宜出面游说,不长的时间里便已经达成共识。
大总管薛怀义又过了充实的一天,意犹未尽的返回中军大帐,喝令兵卒将他今日射杀猎物收拾烹烤,用作晚餐,准备在大帐中宴请建安王,却还不知麾下诸总管们已经背着他做出了撤军的决定。
武攸宜对于薛怀义的邀请也并不回避,在与诸总管联络一番后,按时来到了中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