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哪个部分占的比重更大?”
长安今日落雪,虽然之前也零星落了几日,但今日的雪格外大,大到从钟楼看不到衙门街的旗帜。这代表着长安的冬日正式的来了,在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之后,如今的长安的大部分的农业活动都停止了,静静的等待着来年的开春。
这个时间段本来应该是一年之中最悠闲的日子,但因为西夏的对峙还在继续,后勤保障仍不能停,所以对宋北云来说他的工作依旧繁忙。
今日前方传来消息称西夏国已派使者前往与延安府驻军交涉了,但似乎交涉无果,西夏国的使者反倒也被他们给扣下了。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来,延安府驻扎的西夏军队是铁了心要跟西夏彻底决裂了,而现在所有的大宋官兵都在等着宋北云一句话,打还是不打,如果打他们即刻便会开始破城之战。
但宋北云却并没有发布进攻命令,只是让五万大军以散兵之势包围城池,等待后续命令。
战场上军令如山,虽然许多军官都认为现在是进攻的最好时机,但只要军令未下,他们就只能坐在大营中吃着从长安运过去的酒肉大米,看着漫天的大雪,守在那孤零零的城池之外。
而今日宋北云刚刚送走西夏使者,妙言后脚就来找他玩了,两人在小楼上看着外面大雪纷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你是指哪里?突然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宋北云转过头来,目光里全是疑惑:“我哪里大你还不知道么?”
“死走。”妙言好气又好笑的骂了一句:“我是问你,是咱们那个时代的思维在你思维里的比重大,还是这个时代的思想在你的思维里的比重大?”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宋北云甚至没有太多的思考过,但现在既然被问了起来,他刚好就有了顺势思考的机会。
于是他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如果真的要说起来,其实是不相伯仲的。”
“不相伯仲?”妙言好奇:“怎么个不相伯仲法?”
“你要知道,我绝大部分的学习都是在这个时代完成的。但这个时代是有局限性的,于是我就会用未来的思维来补全它,最后弄出了一个历史上不曾有过的局面。从长安成为特区的那一刻开始,关于未来的知识其实就没有太多用了,能用的则是历史书里的经验教训。”宋北云将手伸到外面,任由雪花落在他的掌心:“你要知道一件事,如果完全按照我们那个时代的想法来办事,我应该老早就被办掉了。中庸仍是我的核心思想,但除了中庸的思想本质之外,还加入了很多东西也剔除了很多东西。”
“我觉得你跟五年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变了不少。”
“那可是变了。”宋北云轻叹一声:“你回头看看自己,五年前足够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人不可能总是保持着十bā • jiǔ岁的样子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会不断变化,变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大部分人是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也有一部分人则变成了自己希望中的样子。”
“那你呢?”
“嗯……”小宋略微思考一番后:“应该是变成了你们希望的样子。”
是啊,如果按照宋北云本身的意愿,他一定会在一个地方窝一辈子,当时的他没有什么改天换地的念头,只想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甚至说他都没有任何意愿去拯救国家和民族,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归属感。
但时间是会改变人的,渐渐的他在这个时代扎了根、有了家,思想上也的确是发生了改变,也不能说是不情愿,只是整个人的行为模式发生了变化罢了。
狗蛋都六岁了,从那年金陵城的客栈中把这个小东西救下来就此改变了人生轨迹之后,已经六年了。
这六年的时间,如果再不能好好的融入到这个时代之中,那不是变相的说自己的日子活到狗身上去了么?
其实不止宋北云,每个人都在变,只是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赵性变得自信了起来,举手投足都有了帝王模样、玉生哥变得果敢且彻底摆脱了身上的穷酸气息、晏殊变得圆润了起来,他不再蔑视天下了。
就连左柔都开始讲道理了。
这些变化都是环环相扣、互相影响的,曾经的宋北云办事冲动、乖张、暴戾,犯过错也撞过大运,但如果现在让他再来一次,也许他有会有更好的选择,至少不会去赌了。
人嘛,哪里有完人呢,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并且坦然处之,这便是成长。
现在的宋北云自然是无数人心中他最应该的模样,年轻有为、胸怀大志,手中握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不能说不快乐的,但其实对他来说,相比较现在的生活,他还是很怀念在小莲庄的日子,睁开眼睛就等饭吃的日子。
不过人嘛,又有几个不怀念少年时的时光。
“辛苦你了。”妙言叹气道:“我知道让你这种性格的人去在这个时代摸爬滚打很难受。”
“难受不至于。”宋北云摆手道:“我有诀窍的,就是不得罪聪明人不接触笨蛋,日子当然能安稳的过下去。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那不如……”
“免谈。”妙言哭笑不得的叫停了他的话:“你抬抬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不行!”
“那就算了……”宋北云叹气道:“趁着年轻是吧……”
“我水豆腐一样的身子,可承不住您这位大爷。”妙言慵懒的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辽国来的貂皮褥子:“会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