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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过去,福王伐天的戏码仍是民间最津津乐道的故事,现在衍生出来的版本更多,剧情更丰富,但没人敢说什么奇怪的话来,毕竟那可是福王爷,超级贤王来着,民间声望之高已经达到了说他一句坏话半夜就会被人门口泼粪的地步。
但老丁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是个书生,论声望不如赵相、论故事不如晏殊、论凶残不如北云,于是民间的声音就开始集火他,主要还是那个大灾之年打算援助粮食给别国的政策,这对于民众来说其实是不可忍的事情。
“早年间,老夫第一次赈灾便是随老赵相去的,当时候是水患决口,黄河泛滥。老夫去到那里时,只见饿殍满地,锅中却煮着肉,老夫没有问那是何肉,不敢也不忍。自那时起,老夫心中便有宏愿,想我宋人永不挨饿。”丁相坐在小院之中,旁边是宋北云还有坐在轮椅上的赵相。
他喝了点酒,说了些话,热泪盈眶。
“父亲也常说,说你是人中豪杰,只是办事有些迂腐了。”赵相叹气道:“眼下之事,你也莫要往心里去,不过是些宵小之辈的硕鼠之词罢了。”
“哎呀……”丁相仰天叹了一声,倒是心有不甘:“如今满天下都在诽我,我倒是不在意,只是曾经几个故交好友却也是这般,心中难免有些郁结。”
赵相在安慰喝的有点多的丁相,而宋北云则在狂吃,他才没有什么同理心呢。这才哪到哪呢,这几年他挨骂挨的,亏了是这帮人不知道他祖坟埋在哪,不然绝对趁着夜黑风高的就把他祖宗十八代挖出来暴尸荒野。
就这么点委屈就扛不住了,看来这表面上刚正不阿的法学大佬内心也是个住在粉红色小屋里每天冒着爱心泡泡的小公主。
而他们说着,突然就看向了宋北云,两个相国看着一个正在胡吃海塞的台子少保,表情都微妙了起来。
“你为何不讲话?”赵相好奇的问道。
宋北云抬起头一抹嘴:“这能有什么好讲的,猛兽总独行,牛羊则结队。”
事实上就是这样的,纵观历史来看,任何一个伟大的哲学家、政治家、文学家和科学家总是显得孤独的甚至格格不入的,因为在他们的眼里世上的人大部分都是傻X,他们那个水准自然不愿意跟傻X为伍。
在青龙苑里学习的人,逐渐会开始脱离这个时代的眼光局限,起码是超越了地幅的限制,知道天下不光宋金辽,还有更远的国度和广袤的大海,只要知道了这个,看事情的角度自然就不同了,久而久之也就再也忍受不得那些眼睛里只有脚下一亩三分地的人了。
晏殊本来就狂,且放在一边。后来赵性是这样、赵相也是这样,如今老丁也逐渐开始变成了这样。
这是一个趋势,最后终归是同类人聚集在一起,所以他现在的落差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当然就算对老丁来说哪怕是撕心裂肺,但人类的悲欢并不共通,宋北云感受不到,他就是馋就是饿。
“你怎的像个饿死鬼投胎。”
老丁对宋北云的话十分不满,喝了点酒就露出张狂本性的丁相对宋北云嚷道:“没吃过饭吗?”
“这几日我都在屯田司那边,忙的不行,吃不好睡不好。”宋北云喝了一大口酸梅汤,舒爽的哈了一声:“你们总觉得把粮食给出去就好,这里头的事可多了。怎么要合理投送,怎么能让粮价不至于崩盘,保护零售商等等,都是要算的。”
这些个古法炼制的大佬,对保护商业和遏制商业是完全没有概念的,商的本质就是钱,钱既是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又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既不能让这头老黄牛倒下了,倒下了国家上哪整钱去?又不能放这头老虎出来吃人,所以这里头的计算是非常复杂的,宋北云这些日子就是在干这些事。
九月份一过,秋粮因干旱无收,补贴就要往下走了,这个补贴怎么补、借贷和补偿的比例怎么协调,这可都是学问呐。
借贷比例高,农民还不起,补偿比例高,商人扛不住。国家体量大,抗风险能力高,但平摊到个人身上谁扛得住?所以这补贴下乡之前要算的东西可不是一点半点。
“老丁啊。”宋北云仰起头看着老丁:“反正这些日子你也没什么正经事干,过些日子下乡去转转,不用太远就在安庆府、徽州、庐州这一线走走。”
“为何是这一线。”
“安徽自古以来就是容易遭灾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出现流民bào • luàn的地方,而且离我们也近。所以它比较具有代表性,咱们走一遭看看实际情况,抽样调查一下。”
“公开的还是秘密的?”
“这种事怎么能公开,当然是秘密。”宋北云皱着眉头说道:“下个月就可以动身了,因为差不多这个时候百姓家的余粮就要吃光了,剩下的就看地区执行力了。”
老丁轻轻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了宋北云的想法。
而宋北云吃饱了饭后,站起身一甩袖子:“那我先去忙了。”
到底是有粮不慌,现在旱灾这么严重,局势居然都很稳定,至少金陵城里的生活一切照旧,但光看城市是不行的,一定要亲自走到田间地头去看看百姓的真实情况,这才能知之真切。
贪腐,现阶段还是不敢的,因为查的很紧,而且各级精算审计也不是吃素的。所以各级官员并不敢贪污,但他们是不是受贿了,这种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的事,就祈祷他们不要东窗事发吧。
宋北云走后,丁相缓缓转过头来,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前些日子我与王爷闲聊,就说我等都老了,不中用了。”
“是啊,不中用了。”赵相也是怅然若失:“这人,怎的一晃眼就老了呢。”
两个在朝中本来死对头一般的人突然却是异口同声的笑了出来,笑声中徜徉着对青春的无限畅想,恨不能再年轻一回,再与这些年轻人一较高下。
“家父曾言,这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难便难在那做人心之上。我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在灾年时还能如此悠哉。”赵相仰起头看着头顶的树影婆娑:“大宋的年轻人,强啊。”
“是极。”丁相忙不迭的点头:“这些日子我随着这个混账小子四处去看了看,那些年轻人当真是不容小觑,最大的不过三十五六,干的事却是我们都未曾设想过的。”
“若是我再年轻个三十岁,我定然也要去一争高下,看不起谁呢。”赵相轻笑一声:“当年老夫也是名震四方的才子呢。”
丁相不言语,只是怅然若失。
而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八月,八月眼看临近中秋,天气也逐渐凉爽了起来,但大地仍是一片焦土,不曾有半滴雨落下,即便是连人工降雨的环境都没有。
各地的报告接连不断的传来,各地几乎都面临着粮食作物绝收的风险,各地纷纷开始告急了,而官仓也正式开始开仓赈灾。
此时,宋北云也与丁相来到了庐州府之中,再回庐州府,宋北云都觉得有些陌生了,但他倒是发现外头的新城已经完全建成了,足足将庐州府扩大了一倍有余,而在新城的外头还有一块碑,碑上记载的便是当年他们落难在此受庐州照顾的故事。
其中点名道姓者,福王、公主和刺史之后便是宋北云,丁相看到这块碑时还转过头问宋北云:“是你吧?”
“昂。”宋北云点了点头,抿着嘴说道:“这些人真是,让他们别提别提,咋还给刻碑上了呢,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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