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微微一笑道:“哦?我这么有名?你们两位还没自我介绍呢。”
林子平用汉人礼仪拱手行礼道:“老夫林友直,字子平,仙台藩人士。”
佐藤信渊躬身道:“在下出羽国久保田藩藩士,佐藤信渊,字元海。参见赵王殿下。”
赵新起身冲林子平拱手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有幸得见。二位请坐吧。”
林子平哈哈一笑,坐下后冷不丁问道:“殿下还没说接下来要打哪?我猜是萨摩?”
“我谁也不打了,回去种地读书娶老婆。”
“殿下兵强马壮,一应军器前所未见,闻所未闻。为何不挥师南下,驱逐北狄,光复神州?”
对于这个时代的岛国人,尤其是儒家学者来说,他们内心其实是看不起清国的。
因为神州陆沉,汉人江山不再;就像当年蒙元崖山之后无中华一样,举国戴孝,为南宋陈哀;所谓夷狄无论如何改头换面也不可能是正统。
当年满清入关的消息在一月后才传到岛国,幕府对此十分担忧,因为他们害怕这又是一个像蒙元一样的敌人。
根据朝鲜手抄本《漂人问答》和郑成功使者张光启的回奏档案,1660年,也就是德川四代目德川家纲在位时,幕府曾在客居岛国的明朝遗民引导下,乘船向北京进发,不过途中遇狂风,损失颇多,最终无功而返。之后只同意支援郑氏一些战略物资,并允许郑氏从岛国买卖黄金。
眼下出了一个兵威赫赫、两败满清的北海镇,而且还是朱明后人,原本让目前仍奉朱子儒学为正统的岛国儒学者们兴奋异常。要不是赵新三打岛国,蛮横无礼,连林琴山这种身为幕府大学头(等同于国子监祭酒)的世袭大儒也会凑上来帮忙出主意。
赵新道:“林先生,佐藤先生,北海镇的体制跟你们想象的不同。挥师南下推翻满清,对我和我的同伴而言易如反掌,不过我们要的不是一个世袭罔替的封建王朝,继续类似幕府旗本或是满清八旗的腐朽统治,北海镇要的是给天下穷人找出一条活路。”
林子平听了眼睛一亮,郑重拱手道:“请殿下教我。”
与此同时,远在白河藩的中村郡一个靠近海边的村子里,一群打手正在殴打一个叫权三的农民。
“给我打!这就是不交租子的下场!”妓馆老板虎三指挥着一群打手,举着大棒子殴打着一个农民。
被打的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权三支撑起上半身,强睁着已经高高肿起的眼睛,怒视虎三等人道:“我,我交不上租子,你,你们凭,凭什么要抓志麻!阿滨是我的女人,她是要嫁给我的!”
虎三一脸平淡,走上去抬脚便将权三踹翻在地,对手下人道:“捆起来,明天一早扔入海口去!”
众打手听了,便蜂拥而上,先是将权三用厚厚的稻草裹了,外面再绑紧几道绳子,四五个人一抬,将权三扔到了后院的柴房里。
妓院门外,权三的父母满脸泪痕的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祈求虎三老爷饶了自己的儿子。此时一个穿着一身青衣的中年人走到权三父母跟前,面带微笑的对两个老人道:“与八两口子,交不上租子,你们可以借钱啊。”
“我们哪有钱还啊!”权三的父亲与八和老婆咧嘴大哭。
“啧啧啧,难道你们就看着儿子被人打死?”
不远处,一众闻讯赶来的村民神情悲愤的站在屋檐下,他们对权三一家的遭遇无不感到扼腕叹息。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收租代官如狼似虎,每家都是一样,不想妻女被卖到妓院抵债,那就只能向高利贷借钱。借不到钱,那就只能肉偿。
“这是什么世道!官差、妓馆、高利贷,他们都串通好了,每年就等着我们钻进去!”
“你不想活了!小点声,被虎三的手下听见又要打你了。”
“唉!只怪阿滨长的太漂亮,虎三已经盯上好些日子了。”
“能怎么办?眼下交了租子,冬天可怎么活哦!”
“忍忍吧,也许明年收成能好一些。贼老天总要让人喘口气吧?”
过不多时,终于有不忍心的几个村妇走了出来,跪在权三父母身前道:“先起来吧,大家回去商量一下,看看能凑出多少钱。唉!”
说罢,几人搀扶起权三的父母,一步三回头的朝着村子的方向而去。
次日清晨,妓院的打手们抬着被裹在稻草卷里、奄奄一息的权三,扔到了町外的河里。冰凉而湍急的河水向东翻滚奔腾,稻草卷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中午时间,正在向北行驶的雷神号上,一个正在甲板上执勤的船员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海面大叫道:“那里有人落水了!”
雷神号是不可能停船的,不过可以降低船速。而船上的船员则将冲锋艇放下,朝着那个落水者就驶了过去。
那人抱着一根木头,脸上鼻青脸肿,已经是奄奄一息。等回到雷神号上,闻讯而来的军医检查了伤情,发现此人只是受了严重的皮外伤,而且脱水严重;于是先挂了瓶消炎药,又让人喂了些米粥,等伤者沉沉睡去后,这才向丁国峰做了汇报。
丁国峰一听也只能说先就这样吧。虽说此人来历不明,可总不能扔下不管,这样的人北海镇之前已经来的太多了。
算了,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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