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刚一起身,对面又是一声炮响,上百发霰弹对着雅克萨战船的甲板就扑了过来,登时把精钦保打成了筛子,浑身喷血,立时毙命。
佐领被唬的方寸大乱,大叫着“跳船”,随即和幸存者纷纷跳水。而此时沙俄战船上响起一片火枪声,那些哥萨克士兵在长官的命令下,对着跳入冰冷江水的清军官兵不停的射击,将他们纷纷打沉在水里。
中午时分,外贝加尔第一火枪兵团奉命登陆,他们带着从船上卸下的大炮,对着拉夫凯城的城寨开始了狂轰乱炸。
这里是达斡尔人世代居住的土地,他们的祖先在一百多年前就曾反抗罗刹人的入侵。面对沙俄人猛烈的炮火,当地葛珊达命令大部分族人向雅克萨城撤退;同时,他让手下人驾快舟赶快去瑷珲城报信,希望博格达汉的天兵来收拾这群可恶的魔鬼。
仅用了一个小时,用圆木围成的拉夫凯城宣告陷落,留在城中抵抗的十几名达斡尔人全部战死。
面对十几门12磅炮和数百杆燧发火枪,仅仅过了三个小时,雅克萨城在一百年后再度落入罗刹的手中。除了少数边民逃走,以本地葛珊达为首的两百余名达斡尔人被冲进雅克萨城的哥萨克屠戮一空......
扎木苏是雅克萨城一带远近闻名的老渔民,很多人都说他对黑龙江的了解,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要熟。从雅克萨到瑷珲城这一段江面上,哪里有浅滩、哪里有沙洲、哪里水深水浅,他都一清二楚。
扎木苏和家人在离雅克萨城下游的十里外的小村子居住,白天他也参加了保卫雅克萨的战斗,最后侥幸逃回了家。
再跑?能逃到哪去呢?他祖祖辈辈的家在这里啊!
他虽然只是一个渔夫,可他对额尔古纳河对面的罗刹一向没好感。康熙二十二年和二十四年,他的曾祖父先后两次参加过雅克萨之战,最终因伤不治,倒在了雅克萨城下。
天黑后,屋外下起了小雨,扎木苏和家人坐在油灯下闷闷不乐。罗刹来了,博格达汗的天兵什么时候能到?
一家人正准备吹灯睡觉,两条蹲伏在门边的猎犬突然坐直身子,竖起了尖尖的耳朵。
门外,细细的雨声中传来一阵杂乱的音响,象是铁器撞击,又象是群猪进村那样蹄声杂乱。
两条狗用爪子推开门,嗖一下扑了出去。
儿子奥布库疑惑的问道:“是野猪?”
“不,“扎木苏把炕上的皮褥子往旁一推,说,“有人来!“
话音刚落,两条狗在院子里一声比一声高地狂吠起来,那动静十分特别,只有在山里打猎时偶然遇上最凶猛的野兽,它们才会这祥给主人报警。
一片溅起泥水的笨重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叽哩呱啦的听不懂的语言也在院子外响起。那是费雅喀话吗?鼻音没有这么重;是鄂温克话吗?尾音比这要拖得长.....
就当扎木苏拿起自己的乌木弓,儿子也抄起一根刺虎枪时,屋门被人从外推开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率先走了进来。
“艾辛?怎么是你?”
来人名叫艾辛,是扎木苏去年在拉夫凯城遇到的一个索伦人。当时艾辛听说扎木苏对黑龙江河道十分熟悉,还极为热情的请他父子二人喝了顿酒,两人由此便熟悉了。
可当扎木苏看到艾辛身后那几人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红头发、高鼻梁、蓝眼睛......这是罗刹啊!艾辛怎么会跟这些人在一起?
艾辛显得安闲自如,他连武器都没有佩带,他穿着一件边缘绣着老鹰的黑色斗篷,因为没有系扣,所以就露出了里面衣服上那一枚小小的勋章。他望望警惕的扎木苏一家,突然笑了。
他向扎木苏弯腰致意,显得十分友善地说,“你好啊,我的朋友。请原谅,我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来打扰你。”
扎木苏望着挂在艾辛胸口上那个闪亮的小牌牌,再瞧瞧他身后那个一手马刀,肩上挎着火枪的哥萨克,突然心生警惕,于是冷淡地道:“朋友?有带着刀子闯进人家的朋友吗?”
艾辛愣了一下,突然面带歉意的说道:“很抱歉,扎木苏大哥,事发仓促,我也是奉命来的。”
“奉命?你奉谁的命?”扎木苏冷冷地说道,“跟你来的这几个,都是罗刹,对吗?”
“罗刹?”此时艾辛身后的一个红头发显然是第一听说。
艾辛连忙对那人耳语道;“这个老家伙骂人呢!罗刹,在清国人眼里,是shā • rén不眨眼的残暴的魔鬼。”
扎木苏道:“艾辛,你到底是什么人?刚才你跟罗刹在说什么鬼话?”
那名罗刹哈哈一笑,伸手在两撇向上弯卷的小胡子上抹了抹,说道:“罗刹?魔鬼撒旦吗?哈哈,没关系。上帝的魔鬼也是他的圣徒,上帝派魔鬼到人间去惩罚那些有罪的人,魔鬼也有善良的啊,哈哈哈哈......”
等他笑完,便向扎木苏伸出一只手来,说道:“老头,认识一下吧。我是你的朋友,外贝加尔第一火枪兵团骑兵上尉彼得洛维奇。”
接着,他一指艾辛,又道:“这位,是我们布里亚特步兵团的少尉参谋,艾辛。”
扎木苏听了艾辛的翻译,冷冷看着艾辛道:“原来你是布里亚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