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奇泰脸色涨的通红,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他荷包里的确有铁器,可那不过是随身携带的火镰而已。作为一名满人贵族,他这个火镰是专门定制的,用白铜做的持把,上面雕有吉祥图案,还镶着玛瑙和绿松石,极为奢华。
在清代,火镰不光是引火的工具,也是定亲的聘礼之一。所谓“一分火石火镰片儿,一把手取灯儿。”
“尔等要干什么?本官身为朝廷命官,来此是跟你家赵王谈判的!容不得尔等如此羞辱!”
“吱呀”一声,几个士兵身后的屋门打开了,屋内明亮的灯光洒落在门前的空地上,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哈哈笑道:“那爷,误会了!”
那奇泰定睛一看,不是赵新又是谁。他一脸怒容道:“赵先生,本官诚心来访,阁下难道非要羞辱我一番不成?”
......
几分钟后,当那奇泰坐在赵新的对面,躬身接过赵新递来的茶杯,这才苦笑道:“赵先生,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赵新笑而不语,随即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用火柴点上一根烟,这才道:“那大人,腰上挂着那么大一块沉甸甸的家伙累不累啊?瞧这个多好。”
那奇泰心说不就是取灯儿么,你北海镇出的玩意嘛。眼下京城里听说要一百文一盒。好么,一盒一百根,一根一文钱,这特么哪是引火啊,简直就是烧钱!
“赵先生,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下官这次来,是受朝廷派遣,就宁古塔的事谈一谈。”
“哦。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宁古塔我们是不打算还了,俘虏你们可以领走一部分。”
“一部分?”那奇泰知道宁古塔是要不回来了,不过这次赵新居然没提赎金让他很是诧异。
“大概有一千多人吧。”
赵新要交还的这些人,除了重伤员外,其实还有一百多号看着完好无缺,实际上已经精神错乱的家伙。他们患的便是在另一时空中的一战中极为有名的“炮弹休克症”,看着毫发无伤,其实大脑已经受到炮弹的严重震荡。
这些人平日里的表现就是疲惫乏力、常有窒息感、头疼、抑郁、失眠,甚至癫痫休克。即便宁古塔一战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他们依旧受到摧残,最大的表现就是莫名颤抖和口吃。北海镇没那个精力再开间疗养院,与其这么养着,不如让满清把这些人领回家去。
事实上不光是清军俘虏,雅克萨的俄军俘虏也有这方面的情况。不过这年月还不存在什么“PTSD”一说,所有有这种表现的家伙都会被斥责为懦夫。
“赵先生,实话不瞒你,我这没法跟皇上交待啊!”那奇泰姿态做得十足,既然好不容易面见了,那就有话直说。
“那怎么办?要不我把你扣留?你觉得这算不算交待?”
那奇泰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连忙拱手哀求道:“别!我一家老小还都在京城呢,您要是把我扣下了,那我全家可就完了!”
赵新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道:“我听说,刘墉来了?”
“是啊。刘大人已经到了吉林乌拉好几个月了。”
“乾隆让他来跟我谈判?”
“是啊,我就是被刘大人和庆大帅派来打前站的。这不想着要是能和您先谈妥,刘大人那边不就顺利了么。”
赵新喝了口茶,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看着那奇泰道:“那爷,你知不知道和中堂跟刘墉不对付?你这么上杆子的帮他,得罪了和珅,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我......”那奇泰心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不过赵新的话正好点在了他心窝上。
看到对方陷入沉默,赵新便道:“这样吧,你们既然想谈判,回去叫刘墉亲自来跟我谈。时间就定在二十天后,地点就选在宁古塔城外的关帝庙。”
“宁古塔?不成!”这种事那奇泰可不敢含糊,万一刘墉要有个好歹,他有多少脑袋也不够砍的。他想了想道:“眼下从宁古塔到吉林的七个驿站你们占了三个,那就把谈判地点设在第四站,退蛟站。”
退蛟,击退恶蛟,这名儿听着就喜气!
从吉林乌拉到宁古塔,陆路将近六百五十里,沿途万木蔽天,数百里皆为泥沼,极为难行;后世的东北胡子经常盘踞在这一带。
那奇泰选择这里,目的就是防止赵新带大军过去,而清军可以依托山林险要布防。赵新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他随即给刘墉写了封信,让那奇泰带回去。
两人谈完话,赵新这里也没有什么端茶送客的规矩。于是便让人领着那奇泰主仆三人去了大食堂吃饭,又安排了住处,让三人明天再走。
那奇泰心里装着事,哪有心思坐下来喝酒,三人草草吃了饭,便跟着陪同的人回到了住处。
当他看到屋内的简单陈设时,不禁摇头说了声“粗鄙”,心说你个姓赵的王八蛋从朝廷讹了那么多金子,怎么连个像样的驿馆也不盖呢?最特么不像话的是,居然把茅厕跟卧房挨着!
陪同的治安警做了番解释,那奇泰三人这才恍然大悟,敢情北海镇这里是不用倒夜香的。只要方便过后按一下身后水箱上的明亮按键,自动就有水冲走。
之后三人又对电灯开关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小心翼翼的拨下开关,那样子就跟放炮会炸到手一样。
折腾了好半天,等治安警走了,那奇泰这才洗了把脸躺到了卧房的那张大床上,随手一摸,惊讶的发现被子里居然不是棉花,而是用丝绸包裹着厚厚的羽毛,极为温暖舒适。
“这群反贼,可真他娘的会享受!皇上晚上盖的也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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