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可算戳在了乾隆的心窝子上。不说别的,眼下瑷珲城、宁古塔、三姓城尽落敌手,要是不夺回来,索伦兵的来源就要彻底断绝。关内八旗什么德性大伙都明白,眼下八旗里最能打的除了京营,就要属由索伦兵组成的天山旗营。之前明亮已经调走了三千人,再调肯定不可能了。
自从清廷宁古塔大败后,别说外蒙各部了,甚至连西北和青藏那边有些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乾隆缓缓道:“打太祖爷算起到朕,已是第六代了。太祖、太宗创垂大业,世祖统一万邦,圣祖圣文神武祗定天下,皇考上承圣祖仁皇帝六十余年重熙累洽之昌期,积庆垂庥之厚泽。加以德盛化神,方才功成治定。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话朕仔细思量过,于家是败家之言,于国则是亡国之音,后人乘凉而不栽树,后人的后人也就无凉可乘。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就因为不是代代栽树。一旦老树被伐,乘凉的猢狲自然一哄而散!
他赵新不是想学我朝太祖太宗么?朕偏偏不能让他得逞!王杰,庆桂,你们二人回去拟个条陈上来。”
“嗻!”
乾隆一摆手道:“尔等先退下吧,和珅留下。”
等其他人都走后,和珅这才对乾隆奏道:“主子,罗刹人那边该怎么答复?”
乾隆接过太监递来的热茶,呷了一口才道:“俄罗斯生性卑鄙,兼怀谲诈。他们现在安静求饶,卑微谦恭,不过是因为在赵新手里栽了个大跟头。”
“回主子,”和珅揣摩着乾隆的心思道:“奴才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没有主子看得这么透彻。这些化外蛮夷,不守我中华道德,首鼠两端。这次他们那个女王遣使见定边左副将军(乌里雅苏台将军),居然想借道喀尔喀行南北夹击之事。依奴才思量,这些人不过惟利是图,所求的还是恰克图贸易。”
和珅看到乾隆沉默不语,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于是进一步道:“主子,俄罗斯人再奸诈,所求的不过是银钱阿堵物。他们先前派兵进入黑龙江,也是因为之前恰克图关停把他们逼急了。按说要是没有赵新这个逆贼祸乱吉林,我大清就算跟俄罗斯永不做生意,他们也不敢出兵的。
奴才以为,俄罗斯与赵新都不是好东西!只不过一个是为了求财,另一个可是要掘咱们满人的根啊!不如先收拾掉心腹之患,只要西北和东北稳固,晾他不敢再有什么心思。”
乾隆眉头一皱,和珅恰好说出了他心里最大的隐痛。他以前常说的“白山黑水,祖宗之地断不能与外人”竟然成了一句笑话。
眼下福康安虽然去了广州接收英国人的军舰,同时还要编练新式水师。可根据派驻在北海镇的探子密报,赵新手下光是西洋风帆大船就已经有四艘了,听说是从俄罗斯人那边缴获的。这么一对比,清廷新添的五条风帆战船的优势顿时荡然无存。
对于在十八世纪雄踞东亚的满清帝国,偏居一隅的北海镇就跟一颗蒸不熟砸不烂的铁豌豆一般,让满朝君臣是无可奈何。恨的牙痒痒,可却总是打不过。
现在乾隆最担心的就是赵新对付完俄罗斯,腾出手来挥师南下,朝廷的兵马根本抵挡不住北海军的大炮。不论是福康安还是明亮,亦或是那奇泰,在奏折中均多次提到了北海军那种能一击数十里的大炮,声势简直是铺天盖地,真正的一炮糜烂数十里。
至于明亮在请罪折子里提到的北海军那种炮打不穿,而且还能一边前进、一边开炮的绿色铁盒子,乾隆倒没有很在意;军机处和兵部的人认为那不过是一种加装了铁板的橹车而已。这东西古已有之,太祖太宗打宁远的时候就用过。
“奴才以为,借道之事不提也罢,一群蛮夷还以为我大清无人?不如双方提前谈好,约定好时日,南北对攻。切断赵逆在伊尔库茨克和恰克图兵马的东逃之路。至于之前俄罗斯擅启边衅,入侵黑龙江之事,让他们那个女王遣使来京请罪如何?正如主子先前所言,一日不来谢罪,恰克图一日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