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进二进时,阮元不由一愣。只见院子当中设了一个暖棚,虽说四周没有遮挡,可七八个点着上好竹炭的炭火盆却将院内熏的温暖如春,暖棚三面摆了一地的菊花。院中东西厢房和正堂,则是专门招待客人所用。
抬眼望去,只见正堂内厅事陈设,光耀夺目,门口还挂着锦幕薄纱,里面也是人影晃动。阮元虽然是第一次来“私寓”,可以前在扬州时也是去过画舫的,没想到京城之地居然也有如此玲珑雅致的所在。
等小厮带着黄镕和阮元进了东厢的包房后,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隐隐可闻,只见屋内陈设极为雅致;虽无周彝汉鼎,可衣镜和座钟却是赫然在目,不禁令阮元啧啧称奇。屋内各色家具也都是苏式红木,墙边放着多宝阁、条案、放着盆兰花的高脚花架、以及一张供人休息的罗汉床,屋中一张八仙桌、两把圈椅、几张雕花凳,桌上摆着时令的干果和果脯。
黄镕以前是来过的,显得很是熟门熟路的样子,等上了茶,他便跟小厮吩咐了酒菜,然后掏出了一块碎银递了过去。那小厮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的朝黄镕和阮元打了个千儿,随即下去张罗了。
阮元心知,今天光是这间屋子和酒席,一场戏听下来,没有百十两银子肯定不成。若是再叫伶人过来陪酒,那至少得二三百两银才行。
不过阮家在扬州属于世家,虽没有盐商豪奢,可他的祖父也曾官至湖南参将,父亲又是古文大家。阮元自幼兼修文武,结交名士,什么场面没见过?所以也是不动声色。
他抿了口茶,正要说话,就听一阵人声嘈杂由远及近,紧接着,从隔壁包房中就传来脚步和说话声。
“几位爷?今儿还是老规矩?”
“麻利儿赶紧着!爷几个今天是来听宝珠唱戏的,没功夫跟你呱噪。”
“嗻,小的这就去给几位爷张罗。”
阮元皱了皱眉,心说这包房隔音也太差了。他正要跟黄镕说,就见对方举起手指冲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阮元心中奇怪,正要问黄镕,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黄镕“嗖”的一下蹿回到桌旁端坐,轻咳了一下,随即让人进来,这一切看的阮元是目瞪口呆。
门开了,刚才的小厮带着个仆妇来送酒菜,期间黄镕一言不发。等小厮出去了,阮元这才低声问道:“正器兄,你方才是干嘛呢?”
黄镕露出一脸神秘之色,凑过来低声对阮元道:“伯元,你且记着为兄的话,今天无论听到什么,入你我之耳,切勿传于外人。”
“正器兄,你把我当什么了?”阮元心头有些恼怒,这黄镕在搞什么?在私寓之地偷听人说话,君子所不为者。要是被人发现,名声坏了不说,搞不好还要打起来。
他正要起身告辞,就听隔壁一个人大声道:“二爷,您说老爷子这是要干嘛?好家伙,三十六家啊!”
另一人道:“可不!这都成了水浒了,溜溜‘地煞三十六’,没准哪天还要来个‘天罡七十二呢’。”
过了一会儿,就听一年轻男子道:“老敏、老富,你们俩他娘的胡咧咧什么呢!老爷子也是你们几块料能非议的?!”
“老爷子?三十六?”
阮元心中顿时一凛,他心思机敏,很快就联想到了前天发的那份上谕,里面从汉人抬入汉军上三旗的人数正好是三十六个。想到这里,他再看向黄镕,只见对方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隐隐露出几分得意。
这个黄正器,会试前看着挺端正一人,怎么一当官就搞起蝇营狗苟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