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富商听了点点头,心想路上的确看到了不少店铺门前都搭了棚子。
伙计一边唠叨,一边把四人带进里院上房。他是见多了南来北往的客人,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该往哪引。等到了上房所在的小院,一行人发现这里也搭了天棚。之后就是开门、打洗脸水、烧水烫脚,沏茶,忙了个一溜烟。
等那伙计端着用过的水出去了,一个短打装束的汉子不言声的就去了院子门口。换了一身青布长衫的年轻人这才对正在泡脚的富商轻声道:“徐大哥,什么时候去找阮伯元?”
“不急,先跟咱们的人接上头。前门这一带咱们不熟,过两天再去他府上递帖子。”
说话的富商正是北海军情报局的“万金油”徐大用,而那年轻人则是之前跟过赵新的沈贵生。贵生这小子做事稳妥,脑瓜机灵,以前在扬州街面上经常跑动,所以去年赵新让他从作战部队出来去了情报局,经过培训后进了徐大用这组。
徐大用自打从苏北回到北海镇后,先是配合治安警忙乎了半年多的“移民甄别”,后来又做了一段时间的俘虏策反。本来他都打算和茶妹中秋订亲了,结果又被赵新派了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他们一行人的对外身份,是从上海来的客商;实际上是从济州岛乘坐向北海军卖茶叶的漕帮沙船,然后从上海县登陆,又搭乘漕帮的运粮漕船北上到了潞河驿,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月。至于路引等出门在外的凭证信物,都是老黄买通了上海县衙的钱粮师爷给开出来的。
从四年前开始,老黄就彻底上了北海镇的“贼船”。黄家那遍布江南十几座府城、县城的“黄升泰”杂货铺里,差不多有一半都成了北海军情报局的站点;目前主要任务就是搜集物价、民生、官府上的公开情报。
这一次徐大用来北京城的目的有三:第一是要见翰林院编修阮元,对方指明北海镇要派个能代表赵新的人来,才可以往下谈;第二是要见一名宫中的太监;第三则是要跟和府的管家刘全进行密晤。
眼下北海军出兵喀尔喀蒙古,朝堂上下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面对北海镇的“图穷匕见”,个别有心人已经开始悄悄给自己找后路。想搭上北海镇关系的人多了,但问题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北海镇重视。
到了下午太阳西垂,黄昏将至,睡醒一觉的徐大用便寻思出去吃饭。四人换了身衣服,溜溜达达的出了客栈,来到了前门大街上。此时果然如那店伙计所说的,街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从前门箭楼北边的玉石桥一直到南边的珠市口,人流如织。
此时除了各家各铺的伙计在门口招呼着客人,挑着担子卖东西的也在售卖着各类水果吃食,唱卖之声叠起。
“一个大子闹块西瓜喽块又大瓤又高咧,错认的蜜蜂去搭窝,赛过通州的小凉船来哎”
“冰镇的凌啊,雪花的酪,城里关外拉主道”
“南有张小泉,北有王麻子,我家的菜刀削铁如泥,又能切来是又能拍,包您用上一百年!”
“酸梅的汤儿来哎,另一个味儿呀又解渴又带凉,又加玫瑰又加糖,不信您就闹碗尝一尝”
“香喷喷的羊肉包子宽卤的豆腐脑儿,闹一碗咧”
“树叶儿娇,呀呀哟,您听我吆喝吆喝这酸枣儿糕!吆喝的好,不奇巧,听我从头说根苗。不是容易走这一遭,那高山古洞深涧带沟壕,老虎打盹儿狼睡觉,上了树还得摇两摇......”
“热烫面饺儿来烫面饺儿热”
“水饭咧,豆儿多咧子母原汤的绿豆的饭咧”
一行四人里,除了徐大用去过好多地方,贵生和另外两人哪见过这啊,都是看花了眼,听到跟小曲儿似的吆喝声后竟是哪个都想买,哪个都想尝。
当然,菜刀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