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们一百多人天不亮就从那蓝驿站从出发,换马不换人的跑了六十里路,临近中午的时候到了莫敦驿站,一个个累的人困马乏,赵新决定先休息一下,等凉快点再走。负责临时驻守在此的北海军有一个排的兵力,便帮着饮马喂料。
莫墩驿站处于一片小盆地之中,四周都是山,组成驿站的建筑就是几座蒙古包和数间牲口棚。离驿站不远有两座庙,一座庙的主人是常驻库伦的堪布洛布桑达尔嘉,另一座是札萨赖呼毕勒罕的庙。北海军来了后,庙里的僧人除了出门打水,平时都是闭门不出。
照顾完了马,众人便在几座蒙古包中间的空地上生火热吃的。谁知没过多久,一个挺着大肚子、背着背篓的女人摇摇晃晃的从驿站西面一座低矮的小山丘的上冒了出来,除了身后跟着两个衣不蔽体的孩子,还赶着几只瘦弱的羊。
据后来大一点的孩子说,他们当时是被食物的香气给吸引过来的。可是当母亲发现驿站里的人穿着打扮跟蒙古人完全不同时,便立刻带着她们转身就走。
谁知走出去没多远,女人便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shen • yin。两个孩子不知如何是好,坐在女人的身边哭了起来;而且女人背后的背篓里还有个孩子,因为突然摔倒也被惊醒,继而开始啼哭不止。
发现这个情况后,驻防排的排长急忙带人前去查看,没过几分钟就有一个士兵跑回来报告,说那女人大着肚子,身下流了好多血,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
赵新听了后马上就知道情况不妙,凭他那点有限的医疗知识,感觉女人搞不好要流产。他急忙让那士兵马上把人抬回来,再让人腾出一间干净的蒙古包来,另外马上烧一大锅热水。
虽说随行的人里有个卫生员,可那小伙子也只是学过战场急救和应对一般的头疼脑热,对这方面的疾病根本不懂。
没过一会,那女人被抬进了蒙古包里,三个孩子和羊也都带了回来。因为其他人都帮不上忙,所以在卫生员检查的时候,只有赵新呆在边上。之后两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温水帮女人把腿上的血擦掉。
在卫生员忙碌的时候,女人发出痛苦的shen • yin,嘴里含糊不清的用蒙语说着什么,憔悴的脸颊上流露出极度疲惫的表情,骨瘦如柴的双手死死揪着身下的毯子,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赵新见状也拿了块温热的半湿毛巾,帮着女人将脸上的汗擦掉,这时他才注意到女人那削瘦而棕红的面颊上布满了皱纹,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了。没过一会儿,蒙古包里便充斥着血腥味,以及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刺鼻的牛羊粪便味儿。
随着女人的气息越发微弱,赵新和卫生员对视一眼,心知要糟。他当时突然想到人参可以吊命,于是便趁卫生员不注意背着身取了个紫檀盒子出来,打开后里面是一根用黄缎子盖着的三指粗的人参。他手忙脚乱的用匕首切下了一片,塞进了女人的嘴里。
赵新手里的人参存货都是长白山里的特等野山参,至少都是三十年以上的;他特意留了几根,原本是给体弱的王贞仪准备的。
过了一会,女人的脉搏跳动有所增强,呼吸也顺畅了些,赵新见状便来到外面,让驻防排的炊事员将半根人参熬汤。
可驿站里也没有煎药的锅,炊事员没办法,正要用煮饭的锅熬,驻防排的排长说等一下,他让蒙古向导跟自己去附近的喇嘛庙,没准那里会有药锅。排长的话也提醒了赵新,他随即让对方去喇嘛庙问问有没有能看病的僧人,他这个“蒙古大夫”实在应付不了眼下的局面。
然而仅仅过了半个小时,排长就回来向赵新报告,不仅药锅没借到,还置了一肚子气。炊事员无奈,只得用一口小号的铝锅熬参汤。
“什么?找替身?”赵新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人,两个庙里的喇嘛都是这么说的。”驻防排长愤慨的道:“他们说想治好这女子的病,吃药没用,得念佛修善,驱逐魔鬼,所以必须得找个活人当替死鬼!他们还说,这要不是看在咱们北海军的面子上,说什么也不会管!”
“哐!”赵新抬脚就将地上的一口水桶踹翻,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蒙古向导只知道赵新是个大人物,但具体是谁并不知道。他跟着队伍走了这些天,也了解到北海军没有下跪的规矩,于是低头躬身道:“尊贵的大人,从前大喇嘛和王爷台吉们患了病,都是这样医治的。有了替身,魔鬼自然就不缠着病人了。”
赵新深呼吸了几下,他也明白鬼神之说是这个时代老百姓的普遍认识,生气也没用。
可谁知蒙古向导随口又说了一句:“要是能跟大喇嘛求一点‘萨布生’就好了,什么病都能治,可惜这里离库伦太远了。”
“萨布生?”赵新皱着眉头,他从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