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拉斯位于本地治理的东北方向,两地陆路相距不到二百公里,坐船往来更是便利。自1785年《巴黎条约》后,随着英法双方进入和平状态,双方的商贸往来也进入正常化;所以本地治理那边有什么意外状况,马德拉斯那里不出一礼拜就能知道。
从邓飞他们抵达本地治理的当天,北海镇使团的一举一动就被英国人安插在本地治理的密探给盯上了。没办法,谁让雷神号那么显眼呢?再者由于法国大革命所造成的人心惶惶,法国人中的保皇党分子也和英国人有私下交往。
如此一来,仅仅过了一个月,马德拉斯方面就搞清楚了北海镇和法国人的合作内容,于是他们立刻向加尔各答方面报告。
康沃利斯总督在收到到马德拉斯方面的报告的两天前,刚刚接到从北部比哈尔方面传来的消息,廓尔喀摄政王巴沙都尔派出了使者,对方请求东印度公司派出军事援助,以抵挡攻入国境的清军。
所以当看到北海镇舰队抵达本地治理,和法国人签署了一揽子协定,康沃利斯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也太巧了吧?北面是清帝国进攻廓尔喀,南面是北海镇舰队到访法属印度,着实一副南北夹击英国人的架势。
于是他急忙将威廉.柯克帕特里克少校找来,此人之前曾参加与清帝国的军事合作,曾到访过广州、厦门和大沽口,跟北海镇方面也有过一面之交。
康沃利斯漫不经心的逗着两只大丹犬,等秘书将情况跟手下讲完后,这才问道:“少校,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威廉.柯克帕特里克想了想道:“我认为只是巧合。”
“唔......理由呢?”
“廓尔喀人在两年前就入侵过清帝国,去年他们又再度入侵,所以清帝国这次的战争恐怕是早有准备的。至于北海镇的赛里斯人......阁下,他们刚把荷兰人从巴达维亚赶走,又迫不及待的插手印度,恐怕将对我们构成巨大挑战。”
康沃利斯背着手在花园里来回踱步,沉思了许久才道:“柯克帕特里克少校,我决定任命你为东印度公司的全权特使,率领一个由二十名军官和一百名士兵所组成的使团,代表我本人去巴特那会见沙阿王国的使节,负责调停清帝国和他们的战争。”
“非常感谢您的信任,总督阁下!”威廉.柯克帕特里克立正敬了个礼,随后问道:“关于对方提出的军事援助怎么回应?”
“只做调停,我们不会出兵!得罪庞大的清帝国,目前对公司没有任何好处,广州的贸易对我们更重要!”康沃利斯说完又对秘书道:“草拟一封给霍巴特男爵的信件,让他亲自给赛里斯人发一封邀请函,同时务必查清赛里斯人在迈索尔和蒂普苏丹会谈的内容。”
康沃利斯口中提到的霍巴特男爵就是新任马德拉斯总督,由他发出邀请,也算是给北海镇很大的面子了。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北海镇,康沃利斯还是很忌惮的。当年的长兴岛一战,回国时路过加尔各答的约翰杰维斯少将曾仔细向他做了汇报。康沃利斯悚然惊觉,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风帆舰队和先进的卡龙炮在北海军面前居然跟纸糊的一样。这样一股强大的势力突然出现在印度,如果再和迈索尔达成联盟,将对东印度公司的殖民霸权将构成严重威胁。
对于坚决抗英的迈索尔王国,英国人那是必须要除之而后快的。只要消灭了迈索尔,孟买总督区和马德拉斯总督区就能连为一体,贯穿南亚次大陆,眼下唯一需要的就是开战的借口......
康沃利斯想派人调停清廓战争,其实为时已晚,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多出一个邻居。在经历了一场连续八个昼夜的“东觉之战”后,清军的兵锋已经逼进阳布河谷了。
话说福康安在夺下热索桥后命令部队继续向南进攻,可喜马拉雅山南麓地形恶劣,所经之地无不是山径逼仄,乱石丛集。清军沿河行走,就算是夜晚也都是在狭窄的河岸上和石岩下露宿。好在走了一百五六十里都没遇见敌人,一直到了距离热索桥两百多里的协布鲁时,才发现对岸有大片廓军的碉堡。
然而这里的地形跟热索桥那里差不多,也是一条大河隔断,又因连日大雨导致山洪爆发,激流奔腾,清军顶着对岸密集的枪林弹雨拼死架了十几次浮桥,都被水流冲跑,只得放弃。
福康安无奈,只得故技重施。让和琳带着火器营在河对面的山坡上用12磅炮不停轰击,吸引廓军注意力;等夜晚廓军回营寨休息后,又派台斐英阿等人率手下敢死之士抱着粗大的木头泅渡过河。之后兵分数路,要么顺山仰攻,要么绕到背后偷袭,要么就占领侧面山梁后进行夹击。到了7月12日黎明,各路人马全部进入攻击位置,福康安随即下令合攻,这才将协布鲁打下。
7月19日,清军抵达了廓军防守最为严密的东觉。自南下以来,清军所过之地虽说都是险要,可只要有廓军防守的地方,自己这边多少也会有个坡,总能摆开一两门大炮。可偏偏东觉这里完全没戏。
此处地势凶险无比,两山夹河对峙,壁立千仞,站在山顶往下看去,“横河”宛如一线。而廓军在对岸据险修筑了大量工事,营寨在山巅,半山以下木城、石碉和石卡林立,只要能过河的地方,都设有工事。
7月21日,福康安做出如下部署:由和琳领火器部队在正面山顶用大炮向下昼夜轰击;台斐英阿率两千人分路绕行,越过雅尔赛拉、博尔东拉数道山峰,去摧毁位于东觉后方的廓军据点;他自己则率领额尔登保、安禄、张芝元、德楞泰、克界额、五绍、定西鼎等十几名将领和两千多士兵,经两日从上游的噶多普渡河绕行,于7月23日从山顶向下发起进攻。
因为地势狭窄,清军和廓军搅在一起,火枪根本来不及开,全凭弓箭和刀枪肉搏。尸山血海中,双方滚落悬崖者不计其数。来自四川绿营的杨遇春这一次大发神威,使用140磅的重弓接连射杀数十人,其悍勇让索伦达呼尔兵也愕然不已。
东觉的廓军被清军杀的魂飞魄散,死伤惨重,三路清军一直追到了雍鸦,这才停下了脚步。福康安不想停也不行了,连续八个昼夜的交战,当做军粮的糌粑已经吃光。近万清军登山陟险,绝大部分士兵的衣物鞋袜已经全都磨破,如今一个个光着脚,形同叫花子一般。没了鞋,山林中的蚂蟥蛇虫也让清军苦不堪言。
除此之外,喜马拉雅山的南麓气候多变,每天一到中午就是大雨倾盆,到了晚上又变成大雪,士卒多有冻伤,生病的不在少数。
直到此时,和琳才发现了北海镇提供的清凉油和风油精的妙用,这玩意对付蛇虫和蚂蟥竟有奇效,消肿止痛效果非常。福康安得知后,马上传令后方将北海镇所给的那批物资全都运上来。
而在廓尔喀方面,摄政王巴沙都尔已经离开了阳布,逃到了印廓边境一带。留守国都的王叔巴都尔萨野一改之前的傲慢态度,释放了被扣押的喇嘛和清军,让他们回去跟福康安解释,取得谅解,让清军停止前进。
不过一些都晚了!乾隆五十七年六月十九,即1792年8月23日,乾隆在接到“热索桥之战”的奏折后,除了颁发奖赏,晋升有功将领,又命军机大臣再次传谕福康安:
“......总当荡平廓尔喀,不留头人一人,以为一劳永逸......此次不可不直抵贼境捣穴,更不可留廓尔喀头人一人方为上策。福康安务须坚持定见,攻捣阳布贼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