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又道:“送信的人说他们没住城里,眼下都住在了港内的一条唐船上。”
“何喜文”辜礼欢皱眉想了片刻,突然目光一凝,心说这位不是去了安南当官么?自己之前在暹罗时曾听说过此人,据说也是天地会出来的,后来当了海盗,前些年摇身一变又成了阮福映的水军大将。虽说他如今已是屯里的“上流人士”,可当初谁没穷过啊?还是那句话,不穷,不穷进天地会干嘛?!
“唔,住船上了。”辜礼欢随口应了一句,他转头一瞥,就见桌案上放着两个雕花的大匣子。他如今三十多了,还没成亲,所以家里也没人敢动。于是走上前打开其中一个看了,不由惊讶的倒吸一口凉气。
盒子里码放的是用红绳系着的一颗人参,以辜礼欢的见识,绝对是顶好的东北人参,南洋一带难得一见。他随即又打开另一个大些的长方形匣子,发现里面居然是满满一盒切好的梅花鹿茸。
好家伙!何喜文居然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他这是打算干嘛?广南那边的事英国人不掺和啊,难道他想找英国人买武器?
辜礼欢看了看条案上的座钟,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现在去港口拜访已经不合适,还是明天上午去好了。想到这里,他向管家问道:“他们在哪条船上你知道吗?”
“知道,来人跟我说了。”
“好!你现在拿上我的帖子去码头,告诉那位何老爷,不,是何大人,就说辜某明日巳初时分准时拜访。”
港口停泊的一条五百吨级的唐船上,黄忠仝好奇的对何喜文问道:“大哥,咱们来槟榔屿见姓辜的,兜这么大的圈子有用吗?照我说,还不如去海峡对面找那个亚齐苏丹直接买地,那多省事啊!”
“你懂个屁啊!你会说本地土话吗?”何喜文叼着根牙签,不屑的道:“参谋部的命令上说,这次不光是要在对面买下那个村子,还得从柔佛苏丹那里把这个岛最南面的那块地方买下来。这姓辜的是槟榔屿的地头蛇,跟几家苏丹都说的上话,找他办这事,事倍功半!”
黄忠仝讨好的点点头,随即又问道:“大哥,我之前听那个姓郑的小子说,咱俩办完这边事,明年开春儿就得去北海镇上什么课。以后琉球谁来看着?赵王是什么意思啊?”
“别胡说!赵王爷你也敢议论,不想活了?!”
黄忠仝吓了一跳,转头看了一下船长室的门,解释道:“我这不是请教你吗,哪敢说赵王爷的不是。”
何喜文哼了一声,皱着眉不再理他。说实话他也看不懂上面的安排,好好的琉球刚呆了半年,屁股还没坐热,又把他发到南洋,还要买地。在他看来,北海军船坚炮利,买什么买啊?直接上岸抢就好了,谁敢炸刺儿就拿大炮轰!
至于北海军的规矩真是多,当官居然还要上学堂。他想起郑文显之前给他念叨的那些功课,不禁猛嘬牙花子,简直要人命啊!
到了第二天上午,辜礼欢带着昨天送帖子的长随准时来到了港口上。话说何喜文他们这条船在昨天进港检查登记时,借用了巴城甲必丹王珠生的名义,说是来此地采购香料的,所以当辜礼欢还没走近,便看到不少的马来人和华人正在栈桥上大声招揽着生意。
因为是本地头面人物,港口上的众人看到甲必丹来了,都恭敬的打着招呼。辜礼欢让随从上船通报,自己则笑呵呵的跟认识的人逐一拱手做礼。不过时,就见从唐船的水仙门处走下两人,为首一人身形高大,浓眉大眼,长着一张国字脸,头上戴了遮阳的斗笠,穿了件深色的湖绸袍子;而他身后的那人则是一身短打,同样戴了斗笠。
“在下何喜文,久仰辜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
“何兄,久仰久仰!”
“这位是我的副手,黄忠仝。”
因为码头上实在过于嘈杂,三人见了礼,辜礼欢便被引着上了船,直接来到船长室。刚一进门,何喜文抬起右手,大拇指向天,小拇指朝地,中间三指按在心口,对辜礼欢道:“木立斗世天下知!”
辜礼欢见状微微一笑,也做了同样的手势道:“洪水结拜皆一同!”
“哈哈,何某在广南曾听闻,槟城甲必丹是我洪门兄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何某是四川人,乾隆四十九年在惠州由张廷和大哥引荐入的会。”
“在下是乾隆四十七年,在漳州由严烟大哥引荐入会,乾隆四十九年被朝廷通缉,无奈去了暹罗,乾隆五十一年来的槟城。何兄弟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
随后双方又叙了岁数,结果何喜文比辜礼欢大了两岁。辜礼欢虽为本地甲必丹,可本质还是个商人,跟何喜文之前那个正三品的广南官职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于是便称对方为兄。
之后等船上水手端了茶水点心后退下,辜礼欢这才拱手道:“何大哥,你昨天托人送的礼物实在贵重,小弟愧不敢当!既然来了槟城,有什么需要小弟帮忙的,还请直言。小弟在本地人头还算熟,英国人那里也说的上话,只要能帮上,定会办的漂漂亮亮!”
“好!”何喜文笑道:“老弟不必过谦。眼下从爪哇到暹罗,谁不知道你荣膺槟城首位甲必丹?区区薄礼,略表恭贺之意罢了。”
辜礼欢心说三品官就是不一样啊!不由生出了一丝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