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赵翼的出现却让使团众人很是吃惊,他们中的很多人对其都是久闻大名。要知道赵翼在三十多年前可是在军机处任职,还曾扈从乾隆的天子行在;连这样的人都投效了那位赵王,无疑意味北海镇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没文化”的割据政权了。
赵翼其实已经要和袁枚一同坐船回江南了,然而当他听说李朝的人要来谈判,便找到于德利,说他曾在广西边城镇安府和永昌为官多年,对处理边疆事务很熟悉,能帮着参详筹划。
于德利心说广西的边务和东北的也不搭嘎啊!不过看到赵翼这么热心也不好驳了对方面子,索性给他安排了个顾问的临时职务。赵翼自然乐意,他就是好奇想见识一下,真要给个官做反倒不肯。
袁枚一看赵翼不走,只得带着儿子坐船回去了。北海镇的新奇之处虽然看不够,美食也数不胜数,可入冬后的气候实在太冷,他这把老骨头可是真扛不住,还是小仓山的随园最安逸。不过他的女弟子席佩兰却和丈夫孙原湘留了下来,两口子在八月份的新科举中都名列前茅,一个是童生试考了第五名,一个是举子试第三名。孙原湘在十月初和其他人进了行政学校继续学习一年,而席佩兰则去了小学校,跟王贞仪做了同僚。
除了以上这五位,于德利还从今年新科举录取的那些秀才和童生当中挑了十几个人,都塞进了谈判小组当助手,不外乎是整理资料和会议记录。
谈判一开始是在彬彬有礼的气氛中开场,大家都是有身份外加有学问的人,即便是商人出身的沈敬丹如今也暗暗自诩是个“准国丈”了,不能再跟过去一样。然而李朝这帮人属于典型的给脸不要脸,你越尊重他,反倒让他觉得有机可乘。
备边司提调、弘文馆大提学沈焕之一上来就拿康熙五十一年的“穆克登定界”说事,并说朝鲜王国的发源地就是图门江源头的长白山,如今每年的正月、二月、八月都要进行祀典。沈焕之说罢,还拿出了自己和前任写的祭文作为证明。
北海镇一方由汪中首先开炮,他根本不屑于争论康熙时代的勘界,而是直指源头。
“贵国设祭至今也不过才二十五年罢了。宗山之说,既不见于经,又不见于史,不过是贵国一家之论,恐非可据。要是照晚圃先生所言,昆仑乃诸山之祖,是不是贵国还把边界挪到昆仑分水岭呢?”
“再者,贵国在国初制定《五礼仪》时,包括庆兴在内的六镇虽然已在界内,却没有以长白山而是以鼻白山为北岳。子谓冉有云:礼,诸侯祭封内山川,季氏祭之,僭也!贵国擅自祭域外之山,意欲何为?”
刘台拱补刀道:“贵国的《龙兴歌》中虽有‘山从长白山来,水向龙兴江流,山与水钟秀储祥,太祖大王乃生’之说,然龙兴江旧称横江,你们的长白山乃是镜城以西一百一十里的‘白山’,而非我国的长白山。贵国的《世宗实录地理志》上有云,鼻白山在定平府西北百里许,白山在镜城郡西。”
说罢,他直接把一份复印的材料抛了出来,冷笑道:“请问庆兴离长白山有多远?明明是我国领土,什么时候在你国了?!”
沈焕之接过材料一看,顿时大吃一惊。上面记述着这样一段话:“令儒臣读《龙飞御天歌》第一章‘今我始祖,庆兴是宅’八字,弥切微忱。白头山之为我国山,尤为明验。虽非我国之境,其在追报之道,犹当望祭,况在我国乎?望祀一节,令仪曹举行。而设坛可合处,问于道臣,令消详状闻。”
“这”李朝使团的其他人看后无不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心说怎么北海镇连这玩意都搞到了,看来朝中有奸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