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
众所周知,洗手间是一切八卦的来源地。容因只是不小心把墨水弄在了衣服上，想进去洗一洗，就听见里面有几个男生正在讨论不知道是谁的家庭状况。
“……他妈不是什么正经人,他爸有了大小姐，哪里还会要他们娘俩，不把他扔回乡下就不错了,还管他上学。”
“真可怜啊,母亲去世了，父亲和别人有了新的家庭，根本没有要他。”
“嘁，看他拽成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容因失散多年的哥哥呢，一模一样的看不起人，真恶心。”
“活该没人要呗。”
十五六岁的孩子是懂事的年纪了，虽然容因并不认识也不关心这两个人到底是谁,他们说的又是谁,但牵扯到自己身上，他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洗手池和厕所是两个部分，那两人的声音明显是从厕所里面穿出来的。容因随意地甩干手上的水珠，拉开了门把手。
说话的两人站在一起,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犹未尽似的。
容因歪着脑袋,无辜地笑起来：“两位同学说什么呢？”
说闲话的两人一惊,话都说不利索了：“容、容因同学……”
“这么有礼貌？”容因状似惊讶地说，“刚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呀。”他笑了笑，脸色倏然冷下来，声音淬着冰,“道歉。”
其中一个人壮着胆子说：“你有证据吗？我们说了什么？凭什么要道歉？”
“证据？”容因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在两人慢慢惊喜起来的眼神中慢吞吞地拿出光脑，点击几个键，按下了播放。
熟悉的声音通过电流声传出来，他们脸色齐齐一白。
“如果不道歉的话，这份录音就会发到另外一个主角的光脑中，”容因一边说一边迟钝地想起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说得另一个人是谁，干脆顺口问了句，“你们嘴里说的那个人是谁？”
站在左边的人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是、是贺璟舟……”
他太紧张了，说话的声音又小，容因没听清，皱着眉又问了一遍：“你说谁？”
“贺、贺璟舟……”
容因一愣：“贺璟舟？”
砰的一声，最角落里的隔间门被人推开，撞在瓷砖上发出巨大声响，那人长腿一迈，从里面走出来，神色自若地站在洗手池前仔仔细细地把手洗了一遍。
他按照规定穿着校服，领口规整地折着，头发剪得很短，露出优越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一张脸干干净净，清峻而冷淡的模样，随意抬眸从镜子里看了瑟缩着恨不得贴在墙根处站的两人一眼。
那两人躲躲闪闪地不敢和他对视。
谁都知道，贺璟舟虽然表面上一副冷漠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实际上比谁都不好惹。
容因自从看见他从隔间出来之后，脸色肉眼可见地不好看了。他先是臭着脸，语气很不好地说：“自己跟他道歉吧！”
接着狠狠瞪了贺璟舟一眼，气鼓鼓地扔下一句：“别误会，我才不是帮你出头！我才没有这么闲！”
然后就推开门跑出去了。
公主殿下连背影都写着“完全不想看见贺璟舟”这一行大字。
安静的洗手间回荡着容因发脾气的声音，另外两人发抖的更厉害了，生怕贺璟舟被容因怼了，把脾气发到他们身上。然而贺璟舟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提步离开了洗手间。
容因的气还没消，一路气冲冲地往教室走，连午饭都没心情吃了。
“容因——”
身后传来不高不低的一声呼喊，这个声音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容因顿时加快了步伐。
一声笑从身后传来，帽子忽然被人扯住，容因根本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顺着力道倒进贺璟舟的怀里。男生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点不明显的橘子香。他重重地撞在温热的躯体上，那人说话时胸膛微微震动，闷笑声近在耳畔。
“怎么越说你还越跑呢。”
贺璟舟含笑低头看他：“不认识我？”
容因用力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贺璟舟根本没有认真抓他，被容因一下子就挣开了。他转过身面对着贺璟舟，圆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找我干什么？那两个人这样说你，你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你、你要是怕惹麻烦，就告诉老师不会吗！”
他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劲，连忙补了句：“当然，你怎么做不关我的事，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背后说人闲话而已！”
容因对贺璟舟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学时孤僻冷漠的模样，没什么人愿意跟他玩，也总有人在背后说他的闲话，光是容因看见就不下三次，每次贺璟舟都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没有生气，也不反驳。
总之就是一个任人欺负还不敢反抗的小可怜。
升学之后他们没有分到一个班，再加上容因单方面讨厌贺璟舟，两人开学大半年了也没有什么交集，谁知道今天会在那种情况下碰上。
贺璟舟顿了顿，深黑色的眼眸看了看容因，似是有些诧异，但下一秒，就见他垂眸，情绪明显低落下去，一言不发。
很符合容因对他的印象。
一个不敢反抗的受害者。
容因有点心软，愈发觉得贺璟舟好可怜，没有人依靠，只能被别人欺负，校园生活过的一点都不快乐。他瞅了瞅贺璟舟，心想好歹我们勉强算认识，帮你一次好了。
他清清嗓子，别扭地说：“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我更讨厌那些欺负弱小的坏东西。下次他们再欺负你，你就……你就来找我好了！”
“但是先说好！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和你本人没有半点关系！我还是很讨厌你的！”容因很认真地强调。
“好。”贺璟舟半点犹豫都没有，一口应下。
容因怀疑地看了他两眼，总觉得贺璟舟看上去不怀好意，顿时警告道：“不要想趁机讨好我，没用的！”
贺璟舟又说了一句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了这个头，贺璟舟跨班来找容因的次数逐渐变多了。
有时候是一颗奶糖，有时候是一盒巧克力，甚至他还会在下课时分，倚靠在容因他们班级门口，一脸自然地等容因下课一起吃饭。
对于此类行为，容因无数次表达过抗议，然而都被贺璟舟一本正经地挡了回来。
美其名曰“报答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