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是天界的一种果酒,味道清甜,色泽鲜红,很像是刚刚放出的血,带有十分浓艳的香气。因其在酿制的时候,每一日都需要打开酒桶往里面添加新的酿酒原料,直到千日方成,才有了这么个名字。这酒跟普通的果酒一样,属于后劲儿挺大的那种类型。喝的时候没什么多大的感觉,甚至于觉得这就是一杯加了点糖的果汁儿,但一般喝到三两的时候,酒量好的都会因为上头而晕头转向,再喝不下第四两,酒量差的估计得吐到昏天黑地。所以,这酒还有个别名叫‘三两倒’。这种酒在酿制完成后,去掉酒糟,需要用褐色的琉璃罐储存,不能见光,否则最后倒出来喝的时候,颜色会变成酱色。香气也会变得非常的沉闷,口感也会折损大半。酿制好的酒没有香味,要将其放进‘鹤颈瓶’中,让酒在瓶中停留上一些时候,与此同时还得将酒壶放在热水中温着,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方能得到其浓艳的香气,以及清醇的口感。否则,那酒喝着是涩口的。”
自己感觉,或许主人希望梦羽将小银引荐给这位,不仅仅只是那些想法:“皇甫霜凝也很好喝酒?”
主人的总结极其精辟:“酒鬼一只~”
自己蓦的一惊:“!”
若是如此,岂不是从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主人却对皇甫霜凝有这种状态,丝毫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稀松平常,或者说合该如此:“像他们这样的,成天到晚的又没个事儿,在天庭里连个站的位置都没有,醉生梦死不都是常态吗?”
自己一时无话:“...”
主人接着讲道:“当时,皇甫霜凝瘫在那儿喝酒,还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甚至没有拿杯子喝,直接拿着‘鹤颈瓶’喝的,酒液溅得到处都是,他又一副朦朦胧胧,眼神迷离的样子,两颊晕红,还笑得特别的愉快,甚至还调侃端木瑢珂,终于把小鬼哄好啦?还真是辛苦大哥了~嘻~端木瑢珂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真挺皮的~说是有事,结果呢?跑他寝殿里喝酒不说,还那么一副尊态,这会儿还明里暗里讥讽他做事拖泥带水的,真有够无聊的。我估计端木瑢珂那时的感觉,应该和我每次面对这只皮狐狸时那种又好笑又好气的感觉差不离。端木瑢珂那时觉得,跟个醉鬼是没有办法好好讲话的,只能是亲自下厨房,给皇甫霜凝熬醒酒汤了。但等着他这醒酒汤熬好了,皇甫霜凝早就睡着了。没法,自己要宠弟弟的,弟弟再怎么不着调,他不也得宠吗?这之后,就给皇甫霜凝更衣,他俩一起休息了。等着皇甫霜凝醒了,端木瑢珂还是跟皇甫霜凝说了说这个事情,但皇甫霜凝还是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说了那么久都不听,端木瑢珂真觉得心累。但皇甫霜凝很无所谓,还特别没心没肺地拉着端木瑢珂去瞅瞅他们的妹妹。那对姐妹花儿估计还很合皇甫霜凝的胃口,皇甫霜凝很快就和她们玩到一起了,把端木瑢珂放一边儿晾着。端木瑢珂那时算是深刻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始乱终弃...”
主人的话还没有讲完,但自己确实觉得这不大对劲,很冒失地阻止了主人的用词不当:“主人,始乱终弃,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自己感觉,主人的文章应该没有学得太好。
否则,怎么会...
被自己打断,主人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僵硬,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甚至似乎觉得他的话只是略微夸张了一点点,略微将这个词的意思迁移了一点点,但对于他要表达的内容来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呃...总之大概就这么个意思嘛~就是那种哪儿凉快,你老人家哪儿呆着去,别搁这儿碍眼,我还要和妹妹共话家常的感觉。”
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与此同时也好奇他的态度:“端木瑢珂...都不会为此感到生气吗?”
主人的眼尾微微上勾,眼中存了一分慕艳:“他疼皇甫霜凝还来不及呢,生什么气呀~”
自己对此完全不理解:“!”
主人把玩着扇子,态度随意:“这事儿啊,还真跟这人界的话本儿不一样。端木瑢珂不是因为皇甫霜凝有什么悲惨的身世或者多舛的命运就对皇甫霜凝那么皮的样子,都生不起气来,还那么放纵,而是端木瑢珂本身就是个谦谦君子,温文如玉,那是真的没有脾气。加上皇甫霜凝这家伙儿吧,他很懂得进退的分寸,知道什么事是能够任性的,什么事是不能够任性的,端木瑢珂的底线在哪儿他也知道,所以在哪种程度上不会让端木瑢珂生气,他是门儿清的,自然不会去犯忌讳。再加上,皇甫霜凝还懂得怎么去撒娇,才能撒娇撒到对方的心坎儿里,自然端木瑢珂哪怕是有令人闻风丧胆的脾气,也一样可以被皇甫霜凝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说罢,主人的嘴角还晕着笑意。
自己感觉,他都快成圣人了:“...”
主人看了自己一眼,有了个猜测:“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自己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颇为犹豫:“端木瑢珂...”
主人似乎看出来自己的疑问在哪儿,索性开始解释起来:“端木瑢珂就是这样的,他对这些弟弟妹妹好得很。我的脾气已经够好的了,要是皇甫霜凝是我弟弟,在我面前搞这种幺蛾子,我是肯定会罚他的。但端木瑢珂却能够容忍皇甫霜凝,虽然说起来是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事儿啊,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一者,端木瑢珂本身的脾气就是那个样子,甚至你都可以说他有点儿逆来顺受的意思。二者,皇甫霜凝懂分寸,不会出格,自然也造成不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三者,端木瑢珂作为大哥,如果连点儿雅量都没有,他估计早就气得七窍生烟了,如此还怎么修炼啊?四者,那个时候的端木瑢珂修为已经有很不错的进境了,对皇甫霜凝这般小小的顽皮,当然是能够一笑置之的。这修炼的境界越高,自然对这脾性也有一定的影响。人界修道者所言,修道即修心,修身先养性,这是一般的道理。当然,像无真子他们那般脾气大,这个嘛,就不是得不得道的问题了,这属于他的地位决定了他可以随心所欲嘛~你恐怕觉得他们人界的那些修道者颇有些奇怪,甚至于小银前往天界的时候,除了学医学药之外,还要学习礼乐射御书数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这事实上,才是正确的培养优秀才子的途径。”
有关于小银前往天界之时,学习了哪些东西,自己听小银主动非常粗略地提过。
这个时候,主人这般说...
自己起了想要了解更多的心思:“何解?”
主人仍旧把玩着扇子,但态度却端正了许多:“礼。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孔夫子他老人家认为,不学《诗经》,你说话就没有水平,不学礼仪,就不能学会在人群中立足。这说明了礼的重要性。荀子《修身》一篇中讲:‘故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荀夫子认为,做人不讲礼,就不能生存,做事儿不讲礼,就没有成就,国家不讲礼,就不得安宁。虽然我认为这话说得有点儿重,但是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其实,礼这个东西,就是在确定一种秩序。确定秩序,事实上就是在制定规则。有了规则,大家都按照这个规则行事,秩序就会自然而然地得到呈现。”解释完,主人顺势举了个例子,帮助自己理解,“你看,这就很像是长安城的宵禁。宵禁,就是一种规则,确定了在某个时间关闭长安城的城门,不能进出。有了这个规则,那么城外的人希望进城的,只能白天进入。城内的希望出城的百姓,只能在白天出去。还有两部分人,一者不属于这一片区域,是否有宵禁与他们无关,二者是长安城中的长居百姓,有了宵禁,他们才有可以安生休息的夜晚。有了这样的一个规则,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是一种便利和好处呢?”
自己感觉好像是这样:“...”
主人暂停了对扇子的把玩,总结道:“这就是礼,让一切得到该有的秩序,从而得到顺畅的运行。”
由此,自己也有了猜测:“...乐,便是怡情养性,用以陶冶情操吗?”
主人点点头,有些欣慰:“对啊~你看过咱们这里藏书阁中,一本叫做《五音·养修诸论》的书吗?”
听到这个书名,自己在心底里默默地念叨了两遍,却发现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为何,竟产生了一丝困窘:“...未曾。”
主人听到自己这么说,也没有多说什么,仍旧和颜悦色:“那书,你有时间可以看看。那本书看上去像是一本曲谱,但事实上却是医家独有的一种治病方法下所开具的特色药方。就譬如普通的失眠这种事儿吧。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朝左侧睡,屈膝至胸前,如婴儿般抱膝而睡。如此‘水火相交’便可安眠。如果有五弦琴的话,那就可以根据书上所展示的以徴声与羽声为主调所书写的曲谱加以演奏,徴声应‘心’,‘心’属‘火’,其声雄以明,羽声应‘肾’,‘肾’属‘水’,其声沉以细,这般‘水火相交’方可入眠。”主人微微沉吟,“乐这个东西,不仅仅是怡情养性,同样也是在治病,更或者说是以乐音来正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