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俨然就是要挨训诫的预兆了。
但芳期并不慌张,因为她今日的错处,无非就是未经允许擅见外客而已,又不是悄悄私见更不是私见外男,一点小错处,嫡母这么爱惜名声的人必定不会借机重罚,最多就是利用周小娘和四妹妹在父亲面前告她黑状,但她已经先一步和四妹妹“促膝长谈”过了,如果周小娘够机智,就应当意识到这桩姻缘绝对不是百利而无一害。
王夫人已经相送罗夫人而去,芳期也打算转身离开。
但眼角的余光,却睨见二婶的大侄子,也就是风流倜傥的李大表哥往冰山美男晏郎肩膀上擂了一拳,不知在高声谈笑什么,芳期甚至看见晏郎掸了掸被李大表哥擂过的衣肩。
啧啧,看来冰山美男嫌弃的不仅仅是女流之辈,也看不上七尺男儿啊。
但愿这位不是她的目标人物。
又说王夫人送走了罗夫人,直接乘坐肩舆回了她的明宇轩,并不急着见姬妾庶女,先是让婢女们服侍着更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取下头上带着那高高的假髻,她发量少,只堪堪能挽个盘福髻,见客虽不合适,居家打扮却也无碍,待全身上下都轻松了,才问起亲生女儿来:“二娘现在何处?今日都做了什么?”
得知芳姿今日倒是在她的琼华楼寸步不曾外出,这时辰还在研究棋谱,大夫人先是让婢女去唤二娘,冲蒋媪叹息道:“说起来葛家子和阿姿出身并不算十分般配,偏是阿姿相中了葛二郎,且还一门心思投其所好,便说这棋艺,女儿家熬神费脑的精进来有哪样好?也并不是阿姿真心爱好的事物,无非就是为了迎合葛家子,这婚事我本不看好的,却拗不过阿姿哭着闹着要低嫁,我就担心她这样做低服乖的,葛家反而不知珍惜。”
蒋媪体胖,一到夏季便有些怕热易躁,偏是今日相邸又有酒宴,她跟着忙进忙出了一歇,也正诧异着苏小娘生的庶女三娘怎么突然间做出了违背大夫人意愿的事体,又担心没了三娘嫁去彭家转圜,二娘日后出阁,会被夫家长嫂葛彭氏弹压,总之是各种烦闷和计较装了满脑袋,这会子说话便没走心:“夫人要不是还记着大娘的事,也不会对二娘格外娇纵……”
话一出口才猛地醒悟过来,瞅见王夫人眼眶都像充了血一般,蒋媪急忙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都怪老奴说错话,夫人息怒。”
王夫人狠狠掐了一阵手心,闭着眼急喘一阵儿,才似乎冷静了些,但指甲仍把手心掐得紧实,好半晌才能松开。
她并非芳姿一个女儿,她还有个长女芳莞,可惜多年前就夭折了,如果芳莞还活着的话……指不定她都已经是做曾外祖的人,哪至于而今也是年已半百,竟还没能抱上孙辈,二十年,二十年转眼就过去了,但芳莞的眉眼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芳姿长得就像她的姐姐,一颦一笑都像芳莞,她看着芳姿也像是芳莞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只恨她过去硬逼着芳莞做了那件违心的事,否则女儿哪里至于会夭折于豆蔻之岁?所以她才对芳姿千依百顺,再也不肯让芳姿有半点不顺心。
但这一回,关系到芳姿的终生大事,能劝还得劝,芳姿是她捧在手掌上放在心尖头娇养大的女儿,她绝对不容芳姿受到半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