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大妇前些时日说,令堂已经向相邸提亲,求娶的正是覃三娘,若她竟然胆敢中伤亲长和手足,心思可谓毒辣,这样的女子是必然娶不得的。”葛母蹙眉道。
“倒也未必是中伤。”彭氏却又说:“二叔和覃二娘已经交换庚帖,我家怎会因为丫鬟间的闲言碎语就反悔婚约,儿媳若未看错,覃三娘万不至于会有此轻率念头,她既授意丫鬟说出这番话,应当就不怕我们家去察证。”
“据大妇这样的说法,覃二娘仍是犯下了恶行?”
“婆母若放心,这事先交给儿媳察证再作决断。”
葛母自然不会不放心——因为他家是潜邸旧臣的缘故,葛母常被皇后召入内廷,和皇后亲出的两个公主都是相熟的,又几个公主侍读中,葛母最赞叹的就是彭家大娘的才德,所以才求娶为子媳,儿媳是个妥当人,葛母完全放心由家里的大妇掌家理事。
彭氏果然也轻而易举就察证明白了,回来禀知翁姑:“珊瑚本姓曹,一家四口人,曹父是个读书人,一心想科举入仕,怎知屡试不第,以至穷困潦倒。曹父幼年时曾跟原籍的一位大夫学过一段医理,辨得药材,又识文字计算,在临安糊口本不艰难,奈何他自恃为儒生,不肯操持贱业,倒是支使妻子儿女替人帮佣,他为一家之主却坐享其成。
曹母受雇于家布庄,儿媳先是找她询问,一提珊瑚的名,曹母便啼哭不止,她本是心怀愧恨,稍经引导,便说了实情。覃三娘的丫鬟说得不差,珊瑚的确死于非命,王夫人也确实赔了她家三百两银,她们原本是赁店宅务的官屋,得了这笔钱才能在临安置居,媳往官府确定过曹家的屋契存案,曹父置居便是近期的事,是在珊瑚‘病亡’之后。
曹父听曹母已经说了实情,无奈之下才肯承认,说他察觉女儿是死因有疑,威胁之下,王夫人才道实情,但王夫人的说法,是二娘身边保姆因不愤珊瑚心存挑衅,失手将人烫伤,珊瑚不依不饶一口咬定伤人者乃覃二娘,王夫人为护女儿清白,才未给珊瑚请医,任其伤重致死。”
葛父便冷哼道:“要真是覃二娘的保姆伤人,珊瑚中伤主家,图的无非是索要钱财赔偿,王氏连三百两银都肯舍出,何至于非要珊瑚性命?分明是她起初心怀饶幸,计划着以疮症不治遮掩此事,后来见瞒不住了,又才反诬珊瑚要胁主家。”
彭氏很认同翁爹的看法,但她只继续陈述事实:“曹父见珊瑚已死,既死不得复生,再则又为财帛所动,当然也担心开罪相邸会惹火烧身,所以收了王夫人的三百两银,答应不再追究。不过为防被相邸报复,他仍逼着王夫人亲笔写下‘认罪辞’,儿媳用王夫人曾经一张亲笔所书的贺帖比对,确认为王夫人笔书无疑。”
王夫人亲笔所书的贺帖,葛家当然没有,贺帖是写给周皇后的,这类贺帖其实也不要求外命妇亲笔所书,但王夫人十分自得自己的一笔小楷工整秀丽,还曾因此得到过周皇后的嘉诩,彭氏因为周皇后所出的柔佳公主伴读,通过柔佳公主,不难找个借口获得王夫人的贺帖作比对。
“王氏竟还敢写下‘认罪辞’?!”葛母简直不敢相信她看来端慈大度的王夫人竟然如此蠢毒。
“应当还是因为护女心切的缘故,担心曹父闹将开来无法收场,且王夫人也断定曹父无非只为求财和自保,才不惧落下笔证。”
“她知道护女心切,别家的女儿就不是怀胎十月分娩,含辛茹苦养大的?”葛母离奇愤怒了。
“这门婚事坚决不能再做!”葛父拍板决定:“咱们应当立时往相邸交涉,归还覃二娘的庚帖。”
“翁爹莫急,媳以为应当商量如何措辞,不可再牵连更多无辜。”彭氏道:“纵便曹父手中握有王夫人的字据,但并不能证实王夫人罪行,更不能证实覃二娘与珊瑚的死有关。”
“这是为何?”葛母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