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五年不见,芳期不知她的小娘独自在田庄,是否因为生活更孤凄而形容憔悴。
她对美貌最初的认知,就是来自于小娘,印象中小娘即便受冷,可从来没有疏忽过仪态,后来心如死灰,但人却不似槁木,精美的绣裙是不愿穿着了,可清丽出尘,仍然风情独具。芳期那时就想,她一看小娘就心生欢喜,想和小娘亲近如同生来就有的宿愿一般,为什么父亲却厌烦小娘,从不肯正眼相看?
经一个半时辰,到了田原村陌,芳期刚下马车,还没看清门楣的牌匾,竟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乌漆大门半敞,门内垦出的是几方菜地,就有胡瓜架做了面天然的影壁,黄花间于碧叶,碧叶里又垂着瓜实,那笑谈,正是从瓜架子后传出来。
门里倚着个打盹的小僮,梦周公梦得专心致志,怕早忘了看门的职责,这乡间住着的多为农人,乡民淳朴,应当不生盗窃的事,所以看门的小僮也就放宽了心。
芳期拦着了覃攽唤醒门僮。
菜地间,瓜架边,有一条碎石路可供通行,芳期就沿着这路往里走,十余步,她就看见了小娘。
里头是用葡萄架搭起了的行廊,行廊里做着十好几个妇人,看衣着都是普通的农妇,有纳鞋底的,有剥莲子的,也有膝上坐着孩童闲谈趣话的,小娘也在做针线,似绣一把扇面,挨着小娘坐的是个三十开外的妇人,梳包髻,半旧的青布襦,系着腰上黄,带着金叶片的耳饰,看上去家境应当相对宽裕,她正调侃小娘:“娘子花样子画得好,但针线女红却配不上这么精美的花样,我手把手的教,结果这针法还是错了。”
芳期见小娘微微一笑,仍专心致志在绣扇面。
原来小娘也不擅长针凿女红啊。
只听一个抱着孩童闲坐的妇人惊奇道:“呀!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得可真水灵,但瞅着却面生,应当不是左近的人,难道是去天钟山消暑,结果却走迷了道?”
苏小娘才抬眼看过来,手里的针就停住了。
自己的女儿,自然一眼就认出来。
她连忙起身,迎上前,又还强忍着心里翻腾的情绪,但五年不见,质问的话却到底不曾说出口。
芳期也忍着情绪,礼见,问小娘安康。
于是妇人们都知道了芳期和苏小娘是母女,她们都不见外,一口一声赞着相邸千金果然贵气,礼仪学得好,又让芳期吃蜜饯,说起乡间的日常,芳期才知道了原来这五年,她的小娘常教左近人家的女儿认字写字,还有抚琴做诗,那梳着包髻的妇人,嫁人前是绣庄的雇工,生的女儿却因小娘调教,有幸选进了一户士族做琴僮,赚的工钱比绣庄强多了,村妇们都对小娘心怀感激,所以才常来陪小娘闲话笑谈。
芳期看得出小娘比在相邸时,日子过得顺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