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怔了一下。
芳期绞紧了手里的绢帕,又一点点松开,她的神色一直维持如常。
徐明溪却下意识干咳两声,才继续说道:“东平公主战,这应是矛盾的萌生,不过东平公虽然据高位,却并非武将,手里不握兵权,也从不曾与重臣权贵有触忌的来往,官家并不至于因为政见不同,就不容东平公。然而,当战乱渐平,朝政逐渐稳定,随着越来越多的开封旧臣随迁临安,为了谋争职权,一味的献媚于君,主和者逐渐形成派系,在他们看来,东平公无异于眼中钉,所以弹劾东平公的奏章几乎不曾断绝。正在这时,东平公一母同胞的嫡妹,因为夫家所不容,和离大归,官家却要将赵娘子恩封为遂国夫人。”
芳期没有听懂。
“官家对东平公的嫡妹竟都如此礼遇,那么又是怎么会和东平公绝裂的呢?”
徐明溪:……
只好挑明些说:“三妹妹有所不知,大卫册封外命妇,皆是依据妇人的丈夫品阶,赵娘子已经和离大归,未再另嫁,依照礼律是不能被封为一品诰命的。”
“但赵娘子毕竟是东平公的妹妹啊?”
“连东平公的夫人,都未得一品国夫人的诰命,更何况……从来只有封妻荫子的说法,并无因兄长爵禄册封妹妹的先例。”
“可这是官家的意愿,总不至于替东平公招来杀身之祸吧?”芳期越觉听不懂了。
徐明溪只好再挑明些:“若赵娘子被封为遂国夫人,就能时常入内廷了。”
芳期:???所以呢???
徐明溪把心一横,压低声道:“尚在开封时,康王便对赵娘子……十分地欣赏。”
这回芳期总算听懂了,却险些没把眼睛都瞪出来:“这、这、这……官家是想对赵娘子……官家也太荒唐了吧!”
“东平公也觉得官家荒唐,所以坚决反对,但官家竟然执迷不悟,竟令我翁翁……翻察礼典以期找到册封赵娘子为国夫人的依据,有那么几个奸诈侫臣,获悉这一难以启齿的内情,更加剧了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劣行,官家见东平公不肯退让,怒极,甚至在一回内议时,脱口说出了东平公或许是想谋逆的话。”
芳期忍了几十忍都没能忍住:“官家还真够寡廉无耻的。”
“又正此时,赵娘子竟然暴病而亡。”
芳期:!!!
“赵娘子怎么会暴亡?”
“不知,但官家笃信定是东平公下的毒手,所以一怒之下……”
“一怒之下就诬陷功臣谋逆了?!”芳期简直难以想象她从前颇为敬爱的,这位保得大卫半壁江山不失的当今天子,居然是个这么卑鄙的皇帝!
但是等等……
“这件事翁翁别不是参与了吧?”要知道她家祖父可是主和派的头子!
“三妹妹忘了么,三年前姑姥爷自请使西羌,并不在临安,且东平公虽说主战,但要说起来姑姥爷能任宰执,还多得东平公当年举荐,所以对于东平公一事,姑姥爷从未参涉,又甚至不少经姑姥爷举荐得职的官员,多半也都认为东平公逆案,罪证不足。”
芳期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心又悬了起来:“徐世翁明知东平公乃受冤,但未行谏阻,这件事……”
“我翁翁谏阻了!”徐明溪忙道:“我翁翁判礼部之事,自然不容官家逾礼违制的行为,甚至当官家下令处斩东平公时,翁翁都已准备死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