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期又觉得自己恐怕是想多了,她这会儿当真相信了晏迟确有卜断吉凶祸福的手段,冯昭仪也的确就是个自作孽不可活的命数。
“占卜吉凶而已,又何需晏某回宫?”晏迟看上去根本不在意现下命悬一线的人是皇子,他就这么大剌剌的坐着,也不知从身上什么地方就突然摸出了三枚铜钱,随随便便就往桌案上一丢,收起来再一丢,共有六回,也没有掐指计算,只垂着眼睑沉默片刻,眼睑懒懒地抬起来:“大凶,夭殆无疑,九皇子这回可真应了无妄之灾,是为冯莱兄妹二人连累了。”
“事关皇嗣安危,晏郎君还是赶回临安为上!”别说景福全闻言后是怎番惊怒的神色,就连徐明溪都觉晏迟这样的态度太过轻慢了,身为大卫臣子,怎能明知皇嗣垂危而不尽力?自幼受到忠君爱国的教育,徐明溪忍不住规劝出口。
晏迟扫了徐明溪一眼:“晏某并不会医术,赶着入宫也无法救治九皇子转危为安,徐郎君总不会认为晏某还能开坛设法让人起死回生吧?那不是道术,那是仙术,晏某得成仙才行,但可惜晏某至今还是凡胎俗体,只能卜断吉凶祸福,这是死卦,断无生机,晏某也无能为力。”
终于是把景福全气了个咬牙切齿:“晏大夫分明是因和冯大夫结怨,才故意怠慢,眼见着九皇子……晏大夫,九皇子可是皇嗣!!!”
“官家可曾要求晏某必须回宫?”晏迟冷笑道:“官家明知倘若晏某卜得九皇子还有生机,必会禀奏破解之法,景大官你虽然是个小人,但你不是收了冯莱兄妹二人不少贿赂么?你当然希望九皇子能够转危为安,这样一来冯莱兄妹二人或许还能捡回小命,官家这才放心让你跑腿,免得将晏某大热天的再折腾回宫。而你景福全这阉宦,情知九皇子这回怕是九死一生了,一见晏某,就急着将晏某激怒,打的什么主意呢?还不是可以顺水推舟让晏某担个延怠之罪,这样一来冯莱兄妹多半也能捡得性命,景福全,我劝你别废心思了,冯莱兄妹时运如此,这回是必死无疑。”
芳期只觉得这处花榭里顿时有如电闪雷鸣,她这“旁观路人”竟然有了随时会挨天打雷劈的危险,这一刻越发地埋怨祖父了,您老打的好算盘啊,以为空手套白狼是一本万利,没想到吧,指不定将来还会因为想占晏大夫便宜的心思,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呢——好像我这时就把官家身边的宠妃和大官一同给得罪了,这笔账必须得记在相邸的头上啊,代价可不是我一个闺阁女子付得起的。
此刻芳期当然希望晏迟能够大获全胜,那么至少就不必担心来自于宠妃的报复了。
又让她如释重负的是,大太监也仅是被晏迟气得拂袖而去。
这晚上芳期和徐明溪当然没有真留在晏迟的田庄吃晚饭,她只是指教了晏家的厨娘如何充分利用辣椒油、豆瓣酱和干辣椒,把几道由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家常菜写下了步骤,就赶紧离开了晏家这是非之地。
对于连累了徐二哥,芳期自然觉得极其内疚,刚想表达一番惭愧之情,徐二哥就摆了摆手:“今日这起事件,晏无端看得出是成竹在胸,景通侍也的确未获圣令要求晏无端必须入宫,说明官家认定九皇子被摔伤一事并无别的蹊跷,那么即便景通侍巧舌如簧,连晏无端都能置身事外,旁人更加不会受到牵连。三妹妹不需要过于忧虑。”
话虽如此,但既然已经被卷进了储位争斗的漩涡边缘,芳期可没胆子不及时知报自家祖父一声,这回富春避暑,也只能提前结束了,她决定次日一大早就赶回临安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