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会安慰人了?”晏迟却挑起一边眉头:“你等会儿回去,把我今早钓的鱼捎带上,说我的确不宜多食生脍,那条鱼覃三娘就独享吧,不用再想着往这里送。”
徐娘:……
常映:……
郎主你真认为一条鱼就能安慰亲手斩断情丝的可怜人?
晏迟仰首饮了一杯酒,不再和两个仆婢多话,专心致志地品尝着那碟子生脍,等满足了口腹之欲,才琢磨着覃三娘这个黄毛丫头,倒是觉得又发现了一个优长,就是拿得起放得下,这点甚至胜过了妙音仙,他平生最鄙夷的,可就是那些为了儿女私情,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所谓痴心汉和多愁女。
但晏迟并没有将这事琢磨多久,甚至只有呼息之间就抛之脑后了。
他这时,手里把玩着一支毛笔,是真的把玩,能在指间绕得像飞轮一般,忽地握住,沾朱砂,落白纸,写下鲜红的两个大字。
羿桢。
接下来就到你了,冯莱的人头已经让我的刀剑开刃,第二个人,可不再是如冯莱这样的小角色了。
朱砂的血色,在幽沉的眼眸里,似乎冷笑着漫蕴开来。
——
一间还算凉快的花榭里,徐明皎都不知道是几次伸手揉自己的膝盖了,所幸的是她看上去“凶恶”的阿娘,到底不是铁石心肠,虽说让她在这里罚跪,安排来看着她的仆婢其实都十分好说话,别说将她跪上一阵就在蒲团上坐上一阵的举动视而不见,还站在一边替她扇风生怕她中了暑气,明皎除了觉得膝盖略疼以外,倒不觉有多么难挨。
但她担心的是她既然已经败露,恐怕二哥没法顺利带着芳期跑到襄阳军营了。
当眼看着日已西沉,明皎这才真正发了慌……
她其实跟芳期一个毛病,觉是一定得睡足了,要阿娘真狠下心来让她跪个通宵……
必须很煎熬啊好不好?
于是乎明皎终于先服了软,央求着仆妇:“阿媪好歹替我说个情,总得让我见着阿娘的慈颜吧,赔罪告错的话,得当阿娘面说才够诚意。”
徐王氏人刚刚走到花榭外,就听见这话,伸手扶了扶额头,顿时真上来了几分火气。
亏她一直用心教导,结果子女当中,嫡出的唯有长子省心,明溪和明皎竟都如此能折腾,听听明皎这话……半点知错后改的觉悟都没有。
所以当徐王氏一进花榭,眼瞅着歪歪倒倒仿佛膝盖骨已经碎了的女儿,没好气的一指头戳她脑门上:“装,你就可劲地装模作样,当我不知道呢,你嫂嫂就来给你送了七、八回凉水,哪回来没容你从地上起来歇一阵?加起来怕都没跪够两个时辰,你什么时候这样弱不经风了?”
“阿娘自来都是痛快人,不会软刀子磨女儿膝盖的酷刑,女儿还请阿娘,跟从前一样干脆赐罚戒尺吧。”明皎知道狡辩是没有意义的,她只想挨一场又快又重的责罚,换得晚上还能在高床软枕上倒头大睡。
把徐王氏给干脆气笑了:“真是好刚骨啊,什么赔罪告错,什么诚意,我看你是根本就不知错!”
“阿娘。”明皎先是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起身,这回也不装了,到母亲身边跪下,却把下巴颔搁在了母亲的膝盖上:“二哥是真心悦阿期,但女儿知道阿娘不会那么轻易就允同,所以才给二哥出了那主意,女儿知道违背父母之命不对,所以无论阿娘怎么责罚女儿都认下,就是想求求阿娘,成全二哥和阿期吧。”
真的是冤孽!
徐王氏长长叹息一声:“我而今还真应该感谢覃三娘了,多得她让你二哥悬崖勒马,你们啊,真是生于安乐半点都无忧患之虑……”
“阿娘这话何意?!”明皎这时可听不进母亲的长篇大论,她关注的是二哥……听起来像被芳期给拒绝了?!
“不行,我得告诉二哥,阿期并非无意于他,只是不想连累他……”明皎提着裙子就想外跑。
“你给我站住!”徐王氏到底是厉喝出声,抓住明皎,忍无可忍地……
在屁股上揍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