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迟被请来饭厅的时候,人还在门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辛辣味,混着厚重的牛油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把他残余的一丝疲倦都被熏得无影无踪,刚才还觉得没有胃口呢,这会儿子立时觉得肚肠空空,似乎能吃下一头牛。
今日用餐的地方不再是金屋苑的高楼。
是四面闭合的一间暖房,由晏迟亲自设计铺建了烟道,一入冬,腿疾发作,他无论起居、吃饭还是看书的地方都需得在这类特殊暖房,但今天暖房里却开了两扇窗通风。
推开门,晏迟就见某个黄毛丫头,除了厚重的貂裘,只穿件薄夹袄,略提了裙子,在他这间饭厅里来来去去地趟步,边趟还边惊叹。
晏迟忍不住咳了一声。
芳期连忙转身,身子转过来时脸上已是谄媚的笑容:“晏郎君的这间屋子可真神奇,我虽听说宫里有的殿阁建有暖墙,却从未听说过整块的地面都能烧炭供暖的,难不成是官家特意让宫里的工匠为晏郎设造?”
“宫里的工匠若会这机巧,宫里的殿阁就不会只有暖墙了。”晏迟的冷眼漫不经心从芳期脸上一晃过,就落在了饭厅当中。原来那里架了个炉子,炉子上“坐着”口黄铜锅,锅里沸腾翻涌的红汤跟岩浆似的,光看一眼舌头上就似乎已经感觉到了麻辣味。
便是敞开两扇大窗,围着炉子吃饭倒不会觉着冷了。
晏迟又看一旁的大方桌,琳琅满眼横平竖直地摆着各色肉食、鲜蔬,有一大碗黑乎乎片成大张的食材,瞧着既像羊肚又不像,倒是连他都没有见识过的东西。
芳期很有眼色,知道这时不能再顾着跟晏郎探讨怎么打造一间整块地面都暖融融的屋子了,她先把用牛腿肉捶成肉泥,再揉捏加工成的肉丸放了七、八粒到汤锅里,还加了两尾小江鲫,几片鲜藕,几朵香蕈,最后才挟三张鲜牛肚,放笊篱,至汤锅里氽烫百息捞出。
料碗芳期完全是按系统教给她的方法调制,蒜茸芝麻油加椒盐简单的三种,把烫得紧缩的牛肚往清亮的油碗里一裹,会有效中和辣燥,芳期自然是不敢先尝的,将油碗恭恭敬敬捧晏迟面前的窄案上,眼巴巴地瞅着这位公子哥将霑裹了一层香油的牛肚用箸子挟在白瓷碟里,再托着白瓷碟以防油脂沾染衣袍,慢悠悠地……
把三张毛肚片都吃了。
芳期强忍着咽唾沫的冲动:“味道如何?”
“再烫几片来吃。”
芳期任劳任怨地在客串了厨娘之后,继续客串无情苑的婢女,服侍着晏大爷把这一锅荤素搭配的食材都吃光了,煮下一锅的时候,晏迟总算才端起了酒杯。
“等会儿你也吃点吧。”
芳期十分地感激:“晏郎君再次让小女子受宠若惊了。”
“你不是已经让奴婢备好了食案,还给自己准备好了料碗么?”晏迟一眼看穿了芳期并不是真的受宠若惊,冷笑:“我可没让你行为婢侍之事,是你自己把婢侍都打发走了,这会儿子说反话还有意思?”
芳期觉得今天晏迟的心情似乎特别的浮躁,想来应该是跟他膝盖疼痛得睡不好觉有关,没睡好觉的人脾气大些芳期觉得是可以原谅的。
她连忙开诚布公自己把婢女打发的目的:“我好容易才从翁翁口中套问出个莫须有涉事人。”
晏迟的冷眼从酒杯的上方斜刺刺地看过来:“谁。”
“丁九山。”
“是你家阿爷的业师。”
芳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