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不仁,与为父不慈同样皆为过错,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师不仁则生不敬,丁公为父亲师长,却对我怀有阴害之心,我指出他的过错能有什么错?”芳期这时有了祖父当靠山,气焰也是嚣张得很了。
虽说是她不可能完成祖父交给她的使命嫁给晏迟为妻,但晏国师可是掷地有声的说过了要当她的靠山,那么祖父就不可能将她视为弃子,在这个家里,不用怀疑,她现在的地位要高过她的老子了。
“你这孽障……”
“说谁是孽障呢?我看你才是冥顽不灵的蠢东西。”覃逊认定丁九山一只脚已经踩进了坟墓,而且日后的墓碑上必然得写明“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几个大字,虽然是他把丁九山卖给了晏迟,但他老人家又没有陷害中伤,丁九山确然是做下了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事体。
结果丁九山死前死前的居然还要算计一把他家孙女!
“有当师长的算计学生家的女儿,处心积虑要败坏学生子女名声的么?是,丁九山他确然教导过你几年,但我们覃门可没有亏待他,便是得讲究个尊师重教,我这回不跟他一般计较也已经算是不违礼义了,可丁九山做了什么事?他照旧在外败坏三娘的名声,你这当爹的,反而要责罚自家被人中伤的女儿?”
“父亲!不敬业师,让儿子还如何立足朝堂,有什么颜面再事君国?”
覃逊简直都不想跟覃敬理论了,翻着眼睑冷冷看他:“你要觉得无颜事君,那就辞官,回扬州种地去吧,我们覃门也不缺你一个工部侍郎的俸禄。长男,你给我听好了,你这当老子的,从来没有管过三娘的好歹,你也没有资格责罚她。”
芳期在老爹哀怨的注视下,顿时觉得腰杆子上仿佛“蹭蹭”地长出来几圈铁骨,硬得了不得。
只是当爹走后,她还是对翁翁的决定略微表示出疑问:“翁翁不跟丁公理论了?”
“这时跟他理论有什么用?跑去丁家关着门理论一场就能让丁九山的真面貌暴露出来了?你等着看吧,看看你那位阿爷如何犯蠢,送上门去被他的好老师利用。”覃逊知道芳期的想法,根本就不担心再被算计跟丁家子定亲,只不过因为丁九山先算计她,正好借着反击的机会配合晏迟,覃翁翁当然赞同孙女的计划,站着挨了打还忍气吞声也从来不是他这宰执的作风,那么既然要还击,就不能不痛不痒,他至少得把丁九山的面皮给撕下一半来。
又说丁九山那位族侄,当天并未把童夫人的“荒唐话”一同声张给彭子瞻,所以覃芳姿四处讲芳期的“劣行”,就仅限于芳期冒犯童夫人,世人不知道芳期为何冒犯童夫人,更不知道童夫人说过联姻的话,对于谣言其实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覃敬因为心急着要给老师“赔罪”,他自己反而把这场纠纷的细枝末节都解释给了世人听。
“敬惭愧,养出个忤逆女,师母只是一句玩笑话,她竟敢当面讥刺不提,最不该的是诋毁老师,为防这忤逆女继续败坏老师、师母的名声,敬才向诸位解释申明。”
当爹的给自家女儿定了罪,众人自然不会再怀疑原本就有高风亮节博学君子之名的丁九山,舆论顿时一边倒,都在谴责芳期无礼蛮横,可对于这样的情势,丁九山也不满得很。
覃敬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愚蠢之徒——业师默默怨斥他的门生。
因为这样一来,周皇后岂不生疑,埋怨他丁九山阳奉阴违,压根就不愿听奉皇后之令婚娶相邸三娘为孙媳!
丁九山是不愿跟后族走动近密,只因做为一个高风亮节的名臣,本就不应攀附皇亲国戚。
但他又明知天子最近对后族颇为倚重,丁九山根本就没有敢于得罪后族的骨气,然而他的长孙,是“贱妇”所生,丁九山根本不愿让长孙婚配相邸闺秀,哪怕是个庶女呢?哪怕并无贤良温婉的名声呢?在丁九山看来,如果长孙娶了芳期,也是这贱妇所生孽障的幸运。
他可是把长孙的命运规划好了,屡屡因为“贱妇”,冒犯叔父,必须是忤逆不孝是非不分,德行有亏,他这祖父当然不能让不肖子孙入仕事君,长孙一介白身,父祖要求他自食其力,相当于变相把长孙除族,不肖子孙根本无望娶世族女子为妻。
他这一生都将因为生母的罪错,为糊口生存奔波,穷困潦倒,一无是处。
但丁九山不能让这样的心思表现在明面,且他还必须打消周皇后的疑心。
所以……
覃敬再次到风墅,挺直了腰杆,禀报覃翁翁,他已经答应了把芳期许给业师的嫡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