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仁行被晏永、黄氏夫妇两千里迢迢请过来,结果威胁我没有成功,还听闻了晏永、黄氏的恶行,他这座土岗石,晏永、黄氏是送不回邵州了,梅仁行反而会成为他们两个尤其是黄氏的威胁,我以为,黄氏总有一天会受不了威胁。”
“梅仁行……”芳期品咂了一下,笑了:“这名儿取的,听着跟没人性似的。”
“我算弄清楚梅族公为啥跟晏家没来往了,他倒是个厚道人,居然觉得有愧于晏永,没脸再来往,更没脸过问我的病症,这回他被晏永说服做中人,劝说我宽谅晏永,怕还是因为愧疚之情。”
晏迟挑眉:“只是啊,晏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还是担心梅氏族人会索回资财,才想让我因恶疾夭折,多亏晏永、黄氏爱财如命,不相信还有因为愧疚放弃钱财的厚道人,我才能活下来。”
这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晏永跟黄氏现在面对着唯一的儿子晏竑,夫妻两个都有些惊惶失措。
“竑儿,你舅父,究竟跟你说了……”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晏竑低垂着眼睑,看着自己的影子投下的暗色。
“你,有没有告诉……”
“该瞒的我还瞒着。”
黄氏仔细观察晏竑的神色,晏竑才抬起眼睛:“有荣国公这人证在,父亲坚持把晏迟除族非但不会功成,还将被晏迟坐实罪行。”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真实,晏迟是钟离矶的徒弟,他会道术……”
“可父亲拿不出证凿。”
“我就算拿不出证凿,太子也不会将我治罪,官家清修,太子执政,更会重视孝礼,父为尊,子为卑……”
“这不是晏门的家事,父亲忘了晏迟是朝廷命官,位比亲王爵权,父亲一旦被坐实诬陷之罪,太子大可以追究父亲陷害官员之罪,若依位职,父亲为卑,晏迟为尊,这是官家册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家重孝礼,实则是固君权。”晏竑蹙着眉头:“这些道理父亲应当明白,可是因为母亲哀毁太过,父亲也被影响了理智。”
黄氏这会儿子却冷静下来,她听明白了晏竑此刻没把晏迟称谓“三哥”:“竑儿是另有打算?”
“弱卵不可投坚石,现在我们与晏迟相比,晏迟是坚石,我们则为弱卵,所以我才一直劝说二老,不可有过河拆桥的想法,因为晏迟眼中,我们有如鸡卵而已,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价值。可经今日之事,晏迟至少会坚信我从无助纣为虐,他不会拦阻我的前途。”
黄氏觉得晏竑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我要世子之位,以此为基奠,正式涉入仕途,我不会跟权贵有任何攀联,世人都会信我风骨铮铮,有朝一日,我会具备抗衡晏迟的实力。长兄跟我,为同胞手足,他的死有蹊跷,我怎能不知?可晏迟是个强敌,没有十年磨一刃的耐心,绝无可能战胜这样的强敌。”
“可是刘家的想法是让琅儿……”
“琅儿太小了。”晏竑居然露出了冷笑:“阿父阿母,长兄已经折于轻敌,阿父阿母难道还想再折嫡长孙?”
晏永没说话,黄氏却咬牙点头道:“就依竑儿的,刘家人怎么想根本不重要,有琅儿在,刘氏更不可能大归,只有保全沂国公府,琅儿今后才能安乐,刘氏明白这个道理,她不会让本家断了供给。”
晏竑这回的笑容有了些暖意:“阿母明智。”
他从厅堂出来,月色底下,看着那一片白幡还有白纸灯,听着不远处的灵堂,刘氏还在哀哀哭泣,漆黑的眼底无悲无喜。
他觉得这又将是个无眠之夜。
他甚至望了一眼与灵犀楼呼应的无情楼。
晏竑抬脚就往那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