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看吴姬确有几分文才,想着她跟赵娘子或许投缘也不定,但现在看来,多半是害了她。”高蓓声长长一叹:“但愿夫人今日不会过于为难吴姬吧,吴姬心性正,从不肯在对局时假意虚让的,只除了棋弈这一件,别的事上她从不跟人争锋,满金屋苑的人,都知道吴姬与人为善……”
“诗会还能进行么?”赵瑗不听这些人的喋喋不休,她拾笔:“夫人不擅文墨,今日就由我来先写一首,你们先行评判,看我有没有资格做为今日的判官吧。”
高蓓声从这话大实话里听出的是赵瑗对芳期的鄙辱。
芳期却认认真真在跟吴姬对局,结果三局连败,她才让撤了棋盘。
“你一阵间,可知怎么跟高氏讲?”芳期一边看吴姬点茶,一边说。
“当然被夫人为难了一番,还告诫妾身良禽择木而栖。”
“怎么我要想笼络你的话,不该先给你甜枣,哪有先给巴掌的?”
“夫人哪里用笼络妾身这等金屋苑的连阿郎眼角梢都难争一顾的人,以为给一巴掌妾身就该识趣了,尤其是在高小娘的眼中,夫人要给妾身甜枣,根本就不符情理,高小娘就该怀疑妾身的话了。”
芳期觉得吴姬是个聪明人,按她自己的想法行事至少不会让高蓓声发觉破绽,只是嘛……
“你的说法太符合常理,不能满足高氏的虚荣心,她不会怀疑你,你却也难迅速跟她熟络,高氏那人最自诩的就是她的出身,她把她自己认定是名门之后,以为名门之后就理所当然拥有了高人一等的智慧,而且会让没有良好出身的人趋之若骛,你要是能证实她的确高人一等,且让她笃信能够洞谙你的想法,完全可摆布驾驭你,她才会视你如心腹。”
吴姬听明白了芳期的话,但一时想不到应当怎么达到这样的效果,芳期就干脆教给了她另一番说辞。
又问吴姬:“你帮我做成了这件事,可需要我替你做什么?”
这一问又把吴姬给难住了。
半晌才道:“妾只想一直在金屋苑平平静静的生活。”
芳期想她自己这国师夫人指不定哪天都会和离,哪保得住吴姬一直在金屋苑平平静静的生活?这个承诺她没法给。
“寄人篱下,怎么求一生平静?吴姬如果想着自力更生的话,我倒是能提供你一个机会。”
“妾所学,无非取悦之事,不过妾着实不愿再以风尘之伎谋生。”
“我的生母,过去也流落风尘,说到取悦二字,又怎限伎人取悦欢客?雇工取悦雇主,商贾取悦客人,便是名门闺秀,嫁人后同样得取悦公婆丈夫,还有朝廷官员,也多是取悦权贵天家之徒。所以技能其实没有贵贱之别,差异是怎样的营生才能稳定。你可愿跟我阿母学习打理商行,你的伎艺,可以尝试与商贾交道。”
吴姬根本不曾犹豫:“如若妾有那侥幸跟恩贞夫人学本事,自然求之不得,妾多谢夫人成全。”
芳期想或许她的韶永厨今后可以交给女掌柜。
等芳期回了清欢里,吴姬立时就往牡丹亭去,诗会已经散了,赵瑗并没答应高蓓声一再“留饭”的请求,吴姬把沮丧之情直接摆在了脸上,高蓓声也不是不扫兴的,她刚才心里头还在猜测:覃氏这日日往渺一间去,俨然虽暗地里对赵氏使了绊子,表面上却不肯跟赵氏翻脸的,赵氏呢,虽识穿了覃氏的真面貌,不过覃氏这求和的态度一摆出来,她心里又再度量利害了。
情况有点不大妙,高蓓声觉得自己好像落到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时又听吴姬一副浮夸的口吻:“夫人今日不知怎么的,对妾客气得让妾受宠若惊,虽说对局下来,连三盘都没占上风,可完全不像过去那般拉着脸起身就走了,还说她改日在清欢里下厨,请妾身去尝尝她的手艺,好让妾身也能指点一下棋艺。
只妾身琢磨着,夫人这是哄着妾身呢,便是真请妾身去清欢里,肯定也是挑阿郎外出的时候,妾身信不过夫人,还是相信娘子才能言出无悔,妾身着实惋惜今天好容易与赵娘子有了结识的机缘,偏偏又被夫人给叫走了,要万一赵娘子误解了妾身心向着夫人……“
高蓓声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