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蓓声这回的判断没有出错,果然是在午饭前,晏迟与芳期就赶回了国师府,然而一日三餐是大事,开审的时间还是拖延到了午饭后,是一日间最炎热的时辰,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晏迟让涉案的姬人们在烈日底站成一排,他跟芳期当然是在廊庑底的椅子里,不仅头上有瓦遮阴,一旁还有冰釜供冷。
芳期的手边儿上,更是搁着蜜饯跟凉水,她哪里像来问案的,活像勾栏里看各色杂眼的席上客。
高蓓声心头的牙齿就冒了出来,咬磨着咯吱作响。
这个计划最完美的结果当然是一箭双雕,不仅铲除了蝉音这祸患,还得狠狠扫一扫覃芳期的威风。
不过问案人的成了晏迟,高蓓声就没法子质问芳期包庇了,她如何能不气恨。
晏迟没急着问,先提徐娘的禀告,徐娘也只说到了何姬脸被花的那一段。
然后就是蝉音跟凉生的供辞。
“明明是何姬昨日又再主动挑衅,砸了妾身的琴,还偷拿了阿郎赏赐给妾身的鸳鸯红瑙扇,妾身是因为气不过,又着急索回阿郎的赏赐才去何姬的屋子,却被她们又再诬赖妾身伤了何姬的脸,后来徐管事被请来,下令将妾身等等各自锁禁在居处。妾身跟凉生受了一场惊辱,虽气愤,但昨晚早早安置了。
今日一大早,凉生先去要打水,开门就见门口丢着鸳鸯红瑙扇,凉生又惊又喜,把扇子拿给妾身,妾身也庆幸阿郎的赏赐能够失而复得,赶紧把扇子收好,等一阵,有婢女送进来早饭,妾身正吃着徐管事就带着人来了华青馆,把妾身关禁在了屋子里。”
凉生其实没吭声,但她的不吭声就表示默认了蝉音的供辞。
“你昨日被砸坏的七弦琴放在何处?”晏迟问。
蝉音被问得怔住了,她早就已经忘了她入国师府时唯一随身携带之物,曾经也被她爱不释手的那张七弦琴,她看向凉生,凉生才开口:“昨日因为何姬一行人的闹腾和中伤,蝉小娘又惊又怒,独个儿哭了一阵,是奴婢收放被摔坏的琴,就搁琴室里的架子上。”
“蝉音你再没碰过那张琴?”晏迟又问。
“没有,别说碰,妾身都不知那张琴被收放在哪里。”
“所以说你更不知道昨晚有人潜进何姬卧房,意图将她杀害之事?”
蝉音大吃一惊,竟没立时喊冤,而是恨恨的瞪视着高蓓声:“是高氏你!你这个毒妇,要嫁祸我shā • rén害命!”
高蓓声刚要说话,就听晏迟道:“所以在我看来,蝉音犯的唯一过错,就是前日泼了高姬一脸凉水,洒了高姬一裙兜蜜饯,这行为虽说有些泼辣了,不过高姬也并非全然没有过错,夫人如果愿意再宽恕高姬一回,相信高姬也能不计蝉音自作主张替你洗了回脸的莽撞行为吧。”
高蓓声:!!!
芳期刚用银签子挑了枚蜜饯准备送嘴里,就接到了“掠阵”令,只好把银签子放下来,她垂着眼,居然带着点委屈:“高小娘挑拨离间的行为都多少回了,我哪回不是容忍,这回不需官人刻意交待,我也不会再计较她的错责。”
晏迟陪着点笑脸:“夫人大度,放心,我都记着的。”
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就像桌上那碟子凉卤花生似的颗粒分明了。
但这当然不为高蓓声所接受,反而她豁出去收割了何姬一条人命竟然不足够把蝉音置之死地的恐慌感,更加坚定了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在她看来一击不中就有如兵败如山,既然已经使出了杀手锏,当然该争取大获全胜。
“阿郎明鉴,蝉音前日无端生事,就已经是仗着有夫人、徐氏等包庇以为她能够在金屋苑为所欲为,昨日刘姬等等是因听闻何姬被罚戒尺惊怒病倒,才来华青馆探望宽慰,怎知何姬再被蝉音所伤,徐氏却仍是包庇不施责罚,反而将我等都锁禁,若非如此,蝉音哪里胆敢公然因为一点小事谋害性命?阿郎若是再行包庇,妾身恐怕金屋苑日后还会有惨祸连生,妾身斗胆,恳请阿郎严惩蝉音,将其送官法办。”
晏迟的眉头就蹙了起来,目光攸地变得阴沉。
高蓓声咬牙担着这有如实质的,从天灵盖上直灌下来的压力,她就不相信了,蝉音不过一个御史中丞送进来的女伎,难道仅此一人,份量比得上她高家、荣国公府,等等等等这么多权贵官宦的联合?!晏郎一定会权衡轻重,择利而舍害!
“阿郎不应听信蝉音一面之辞,为何不问刘姬一方的证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