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芳期转述了吴姬探听的消息,晏迟一张脸遍布着寒气。
这回他并没有急着发表意见,沉默半天才冷笑:“高仁宽这狗东西很可以啊,我可算知道了他为什么要加害赵叔,他对赵世翁本就有恨意,赵叔当初还打了他的脸,虽说赵世翁跟赵叔不曾落井下石,但在高仁宽看来,不曾阻止他被贬黜,这就是赵世翁无情无义了。
曲氏嘛,为了谋求富贵,努力撮合高氏嫁给娄家子,最终导致好强的高氏因为婚姻不如意郁郁而终,她倒是还没有完全泯灭良知,心里多少怀有愧疚之意,所以张氏那样挑衅她,她也能容忍。高蓓声要是随了曲氏,多少还算个人,但她偏是因为生得有几分姿色,被高仁宽视为奇货,亲自教养,把她祖父这个畜生的卑劣学得倒是实足。”
芳期低着头:“曲氏有一句话倒是说得对,便是有她牵线搭桥,没有高仁宽的首肯,她哪里能够做主小姑的婚事。”
“娄家是地方豪族,虽对高仁宽的仕途没多大帮助,不过钱银上,到底没有亏待高仁宽,高仁宽用亲生女儿换了笔资财,他才不管女儿的意愿呢,这个狗东西着实让人恶心。”晏迟脸色更冷了:“高仁宽好色,却从来不忘伪装正人君子,高家不养女伎,便是仆婢的择雇也都是以相貌普通为准,也就只有当应酬场合,他才装出趋从于流俗的嘴脸,以示他虽说不好女色,但并不是十分刻板。”
芳期没作声,她有点弄不懂晏迟为何会说这番话。
“所以啊,高仁宽当年才能骗取赵世翁的赏识,赵世翁是真视他为同道中人,知交好友,直到高仁宽被弹劾,自知罪行曝露,为了自保,不得不请求赵世翁包庇,赵世翁也是妇人之仁,明明识破了高仁宽的嘴脸,还会因为他的纠缠心软,高仁宽虽然被贬黜,可赵世翁分明替他承担了一部分罪行,高仁宽当年是因失职被贬,并没曝出索贿,这是赵世翁替他打了掩护,赵世翁怎能想到,他的一时心软,会为赵叔埋下这么大的隐患!”
芳期保持缄默,她能感受到晏迟的恨怒,也同样觉得高仁宽着实是卑鄙无耻。
“我就等着看高蓓声怎么替她的祖父转圜吧。”晏迟显然也不愿再多提高仁宽这么个让他恶心的人。
现在明了的是,高仁宽确然与赵家是敌非友,不过高仁宽究竟采取的什么手段陷害东平公,晏迟依然难以确定,至于高仁宽的帮凶同谋,还是未露痕迹,不过晏迟很有信心能够察清楚一应隐情。
又的确当周途疏还没上钩时,高蓓声已经采取了行动。
她不说她已经知道了晏迟阻碍高仁宽仕途的事,只道上回国师府举宴,她听母亲曲氏说了一些隐情,几经犹豫,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如实相告。
晏迟就去一趟金屋苑。
“妾身直到听阿母说起,才晓得翁翁未说实话,当年赵公提出联姻之意,原本是想替东平公求娶妾身的姑母为妻……奈何翁翁先是答应了,不多久姑母却突发疾症,经大夫诊治,竟然有早亡之忧,正当时,翁翁又被政敌弹劾……翁翁遭贬黜,但赵公重情义,并不愿背信,翁翁明知姑母非长寿之命,又怎愿连累东平公?所以,是翁翁主动提出的退婚。
都怪妾身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太婆与母亲恳求翁翁庇护,翁翁不忍,为了说服阿郎宽恕妾身之罪,情急之下才以当年与赵公间的旧情为恳求,可是如实相告的话,万一被娄家知闻,未免怪罪翁翁当初隐瞒小姑的病情,所以翁翁才改了个说法。
母亲知情后,就怕翁翁这样的多虑反而会让阿郎误解,把实情告诉了妾身,妾身思虑了这些日子,觉着还是不能瞒着阿郎,只望阿郎勿怪翁翁有瞒,这事着实是,着实是……妾身之过。”
“竟是这样的吗?”晏迟故意糊涂着。
高蓓声怔住了,半晌才惊慌道:“阿郎说‘竟是’,难道,阿郎已生误解?”
晏迟微微一笑:“的确有点小误解,不过嘛,不管高公有多少顾虑,瞒着我可是他的不对,造成的后果也该由他担着,我当官家面前说出去的话,这时也收不回来了,这回政事堂入职一事就只好作罢,待日后有了机缘再说吧。你呢,今日这番话倒是及时,阻止了我对高公的误解越来越深,这样吧,你写封信,让徐娘转交高公,就说误会解除了,让高公稍安勿躁,机会还有的是。”
高蓓声松了口气。
晏迟转身又对芳期一番交待。
于是覃芳姿再一回见高蓓声时,神情仍然凝重。
“覃芳菲婚期眼看到了,覃芳期为了给我添堵,今日叫我来商量着亲迎礼当日怎么弄新郎,顺便就说,她发现了件了不得的大事,这回一定会把你这枚眼中钉连根拔除!我追着打听,把她灌了个半醉,她才总算透露了几句话,说什么,原来舅翁是陷害东平公的帮凶!她很快就能掌握罪凿,到时慢说表姐你了,连舅翁都会不得好死!”
高蓓声除了震惊难有别的情绪。
覃芳姿连忙支招:“这是不是覃芳期在故布迷局,表姐肯定得确认,不过实情究竟如何,况怕是连大舅母都不晓得的吧,这回表姐应当直接问舅翁才是。”
六神无主的高蓓声倒也听出来了漏洞。
不对,十分不对,极其不对!!!覃芳姿这话,俨然已经知道了她上回向母亲打听实情的事,可这事覃芳姿为何能够知情?祖父不可能还把这样的机密告诉姑祖母,母亲更加没可能泄露,除非……上当了!!!
覃芳姿和覃芳期是串通好的。
就连吴氏,多半也早就被覃芳期收买,吴氏是间细!!!
所以覃芳期只是怀疑,只是中伤,却误导她自己对晏郎坦诚了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