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芳期又赖床了,晏迟在外间跟付英等等都开了三场会,还不见芳期出来露面,把人打发之后,进内室一看,懒丫头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但裹着被子就是不愿起床,说什么虽然室内温暖如春,可室外一片霜冷,她没有勇气出去,干脆就懒在屋子里一天了。
“今日会下雪。”晏迟断言。
“什么什么?”芳期立时又把眼睛瞪圆了几分:“还没立冬,临安就要下雪了?”
“恩。”晏迟极其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掐指一算,夫人定能得滕六吉眷。”
滕六为雪神,大卫风俗自来有冬季第一场雪,第一个握雪成团,击中檐下风铃的人,便即是得雪神眷顾的传说,若得吉眷者为男子,必定前途似锦,若得吉眷者为女子,则必定青春永驻。
但晏迟肯定不是相信神话的人,掐指一算更加是胡说八道了。
只不过他能确定的是,今晚,必会降雪。
芳期呢又是个喜欢雪戏的人,不像他似的因为被腿疾拖累,下雪天没法豁出去玩闹,只好乖乖的待在烧了火墙遍布地暖的屋子里揉膝盖,晏迟还知道芳期爱美,这和女为悦己者容无关,她自己就能“顾影自怜”,哪怕天底下男人都死光了,这丫头还是会以貌美为荣。
晏迟一来想让芳期不用顾忌他,尽情在初雪时嬉闹。
再则也是想表达,滕六什么鬼的我不管,横竖在我心里,我家夫人是青春永驻的。
哪怕你七老八十的年纪,我依然能让你受雪神吉眷。
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爱怎么臭美就怎么臭美,我的眼中你始终都是少女,是我的小娇妻。
芳期果然就睁着眼等第一片雪花飘落,深夜了,不顾寒凉用手团雪,一击而中檐下垂得极低的,走过去发髻都能触动的铜铃。
她坚信自己是受到雪神吉眷的幸运儿,因为半夜三更的,要不得她得了晏国师的指点,怎么可能在这么寒凉的天气,根本不该下雪的季节,熬夜等今年临安城无声无息突如其来的一场初雪。
晏迟在窗子里看振臂高呼兴奋得完全忽视了寒冷的女子,这时间非常自豪能够预测第一场雪的降临,这就是实力啊,天子都办不到的事,完全靠实力宠妻,嘿嘿,皇后什么的算哪根葱,覃芳期才是今天天底下最快乐的女子,覃芳期的丈夫是谁?!
除了芳期之外,还真是满临安城的人都因次日朝早,推门入眼的这片银妆素裹惊奇万分,美景让人陶醉,却也让周全这类人随之兴奋,努力散布今年天气的异常,入冬才几天啊,江南居然就下雪了!!!
可尽管临安城的这个冬天来得迅猛,普遍富足的百姓却并不因为早降的霜雪忧愁,他们没有饱暖之忧,即便贫寒门户,也可以受到惠民署的资助,领冬衣柴炭御寒,就算好吃懒做的乞丐,也有佛寺道庵收留,朱门酒肉香,路无冻死骨。
发生在舆论里的灾异,实际并未引起附和,又因随着新岁的临近,百姓们都在关心怎么欢渡新春了,渐渐连帝陵崩这样的大事都成为了旧闻,变得无关痛痒。
只有部分文臣格外焦急。
因为极大部分的武官正在崛起,他们明显感受到了威胁,实职被削剥,代表着手里的油水逐渐被别人夺占,不至于立时就捉襟见肘,但生而为人,生而为权场中人,怎么可能丧失了功利心?
而且那周途疏当真是接受了贿赂!!!
贿赂周途疏的人还当真获得了利益!!!
荣国公府的门前,求见的人逐渐形成拥堵之势。
当然之所以拥堵,是因为荣国公避门拒客。
将近冬至节,芳期才商量晏迟:“今年冬至,我们家仿佛应当举宴吧?”
国师府建府至今,还没有正式过一个盛大的冬至节呢,好容易家孝国孝的限制都没了,临此重大节庆,确然应当正正式式真真正正的摆个几日欢宴,以应俗情。
“冬至节其实户户都不得空,所以权场上哪家才该大张盛宴自来都是有讲究的,免得过节跟摆擂台赛似的,亲朋好友反而会觉头痛了。今年,徐公新为宰执,连天子都特意赐了徐公冬至宴,我们哪好抢徐公的风头呢?”
芳期:……
真是太汗颜了,她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面,差点就和徐世翁打起擂台,要不是晏迟提醒,日后哪有脸见徐二哥和明皎啊,她算什么持家主妇啊,这点人情事故都没转过弯来。
晏迟虽点醒了芳期,但没什么严师的架子,见芳期一脸的惭恨,笑了出来,伸手摸摸她的发顶:“夫人没经验,但很谨慎,跟我先商量了,并没有闹笑话,其实我要不是看在夫人的情面上,管徐家人怎么想呢,我堂堂的国师,难道过冬至节还要谦让人家不成?冬至宴我们愿意去徐相邸蹭饭,那是他们家的幸运。”
“晏郎这是在强行缓解我的尴尬了。”芳期非常有自知之明。
“打起精神来吧。”晏迟拍了拍芳期的肩膀:“这个冬至宴可不普通呢,嶂间散人应该会粉墨登场了,或许徐相邸还要依靠夫人摆脱困境,我可不是胡说,要没夫人的情面,我可就袖手旁观了,要没我们援手,徐宰执就算不至于被周全给拉下水,总归会被泼桶污水的,徐公啊,比起你家翁翁来,心眼还是不够用,防不大住阴谋诡计。”
芳期已经懒了好长一段时日,突然被重任压身,下意识就咬了咬牙。
她要去帮徐世翁挡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