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侯龚佑本为周途疏生父一事未曾曝露,所以龚家并不曾被卷进云涛观事乱的fēng • bō里,龚夫人对周途疏慢说并无血缘,甚至连面都不曾见过几回,根本谈不上母子之情,故而只是对周途疏的惨死唏嘘惋惜了几句,她真正牵挂的还是女儿,贵妃有了身孕,如果得子,就有了取皇后代之的机会。
而晏迟在这回云涛观事乱的功劳显而易见,龚夫人就越发热衷于与国师府修复关系了,所以事态才见平息,她便立时来国师府串门,说起士子们因为民间这起凶案,竟然认为天子应当颁罪己诏,龚夫人满口的愤愤不平。
“那周氏跟官家,是有母子之名,可能和普通母子一样?官家是君,周氏是臣,为臣者有逆主之罪,难道就因为她是先帝的正宫皇后,官家就不能反抗了?这怎么能说是官家的错?且说审断这件案子的刑官,不也没有听信人犯的狡辩么?还是断了殴杀生母者有罪,并未违背国法孝礼,哪有那么严重呢,这些士子认为官家应下罪己昭就是小题大作。”
见龚夫人睁着眼直瞅她,似乎等着她的见解,芳期也只好应酬:“夫人说得有理呢。”
到底妇道人家,并无兴趣多议朝堂大事,龚夫人也就没有再多说了,转而问:“我听说高小娘是自请归家的?”
“高娘子确然是自请归家。”因为高蓓声这人已经跟国师府无关,芳期也就不再以“小娘”相称了。
“我今日来见夫人,其实也是为了另一件事,高家的老夫人上回邀我一同往祛罢宫祈福,还特意让高六娘陪随,我听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说合高六娘与我那外甥,我也不瞒夫人,我那外甥自小就不愿读书,根本就不指望他能走科举之徒,可他母亲过世得早,我是他亲姨母,心里也是怜爱他的,于是便将他接了来侯府住,说是跟他姨父读书,其实是指着外子替他谋个官身。
他是娶过妻的人,但成婚不足一载,媳妇就因急腹症过世了,他家也不是世宦门第,我呢,也不望着他能续娶个大家闺秀,所以高家老夫人提的这门婚事,我心里是赞同的,只不过对高六娘的品行,我着实是看不准,所以才想跟夫人你打问打问。”
芳期当然明白龚夫人看不准的并非高六娘的品行,只不过担心因为这门姻联惹她不痛快罢了。
“高六娘的品行我不好说太多,毕竟她与我间有那么多的摩擦,不过嘛,这回她能请离,外子与我确是不再计较过昔这事了,只望日后各自安好罢。”芳期也无意拦高蓓声的姻缘,琢磨着听龚夫人的意思,似乎对她那位外甥的父家甚是瞧不上,这位外甥的出身,根本就不入高蓓声的法眼。
可因为龚夫人对外甥的疼爱,让他在镇江侯府过活,应当才是让高蓓声接受这门姻缘的主要原因。
龚夫人也的确觉得外甥能娶高氏女不亏了,就算高蓓声曾经做过姬妾,不过却是完璧之身,外甥一来自己的家世完全不占优,又还是个丧偶的鳏夫,求续弦慢说世家闺秀了,上回龚夫人相中个商贾的女儿,谁知请媒人一提,都被婉拒了。
至于高氏女的品性嘛,她看自家儿媳倒也还算知规蹈矩,高六娘纵便不如堂妹,嫁给外甥后,照样得受她这姨母拘管,论她有多少歪心眼都不好使。
唯一担心的就是芳期仍然厌恶高六娘,大不利于晏、龚两门的交谊。
龚夫人这日得了准话,心下已经定了七、八成,也不再多坐,正打算告辞呢,哪知就有镇江侯府的仆人急吼吼来请她回去。
芳期不知什么急事,只觉得奇妙得很,仿佛她回回与龚夫人闲话,镇江侯府都会出个紧急事故似的。
又直到晏迟今日从宫里回来,才跟芳期说起镇江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急事。
“周途疏那妹子被处死了。”
芳期:……
“被谁处死?”
“除了羿栩,还有谁敢把她处死。”晏迟冷笑:“她不是改名换姓想嫁回外家么,她的兄长尸骨未寒,她却还不愿意延后婚礼,赶着尽快过门办喜事,兰陵周不敢冒羿栩的忌讳,坚持要延后婚礼,结果那个蠢人,你知道她干嘛了,她居然打着去见龚贵妃的旗号,想求羿栩恩准她嫁人,结果有去无回,自寻死路,这回是真死了。”
芳期:……
“这非周途疏之愿啊,晏郎不是说他这兄长极其疼爱胞妹么?羿栩一点都不顾周途疏心愿,竟然处死了周途疏最在意的亲人……”芳期有点不理解天子的爱慕了,为了周途疏宁肯冒大不韪也要亲手斩杀太后,却也能这么狠心处死心上人的胞妹。
晏迟摇了摇头:“羿栩对周途疏固然有真情,但他却何曾真正替周途疏着想?说到底在他心目中,他与周途疏仍是不平等的,虽是爱侣,亦为君臣,他恨怒龚氏女半点不念血缘亲情,根本不将周途疏当作兄长,他是因为自己的愤恨而shā • rén,连弑杀周氏及羿均,羿栩也并非单是为了周途疏,他愤恨的是他所维护的人,却到底难逃毒手,他一个君王,在世人眼中看来竟是无能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