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呢?
集社尚能花钱消灾,诸多地方的官衙却只知贪贿,受着百姓商贾的“供奉”,却毫无作为。
芳期生活在天子脚下,又是富贵中人,她不知道临安之外,其实早已不见花团锦簇、现世安稳,晏迟人虽在临安,耳目却遍及九州,要说这世上最大的集社,正是为他所掌控的刺探社,如果把各大集社比作hēi • shè • huì,晏迟无疑就是最大的hēi • shè • huì头目。
刺探社不行越货之事,但却会shā • rén!!!
芳期心中隐隐的不安,让她忍不住对苏夫人说起关于集社的事。
苏夫人也很无奈:“期儿,有的事我本不愿让你知道,因为你就算知道,也是无能为力……大小集社还不用担心,而今如蜀州、黔州等地,由土族纠集,不少劳苦因为衣食无着,生计逐渐艰难,竟甘为匪寇,操行打家劫舍之事了,如商行,要非各地集社护卫,实难提防被劫掠财物,而朝廷对土族,一直无可奈何,各地官衙的吏役,也着实无法荡剿贼寇,因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已失半壁江山,国力日渐衰微了。”
大卫的江山,其实已经岌岌可危。
“这些隐患,如覃太师,如徐太傅,如辛相公,其实并非不知,可卫廷眼下之重,的确在于备战抗辽,只有先稳定社稷不失,才有余力治内,期儿你曾经讲过,你体内的系统之所以打造这平行世界,正是想免除大卫倾危,我想,或许系统会有办法。”苏夫人试探着提起系统。
她也知道自从晏迟上回遇险后,芳期已经与系统“决裂”的事。
“阿娘,我是一个自私的人,远远不如阿娘的胸襟。”芳期叹息一声:“我觉得系统是在利用晏郎,吕博士有她自己的目的,她从不以晏郎的安危为重,而在我心里,将晏郎的安危放在首重。我不愿再为了别的人事置他于险境,而且晏郎也告诉我,他为大卫能能够抗击辽廷,已经尽了人事,我其实在这件事上根本不能起到什么作用,系统找上我,其实是需要我左右晏郎而已。”
苏夫人没再勉强芳期。
她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她也知道晏迟的安排,早晚会离开临安甚至卫国,如果女儿与女婿日后都不在这里,她对于临安也并无任何留念,当离开后,大卫的存与亡,其实对她将不成影响。
让她揪心的是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如果社稷倾覆,将何以聊生?
苏夫人是经遇过一场灭亡祸殃的人。
她亲眼目睹过原本能够安居乐业的百姓,在那场祸殃中变得一无所有,他们沦为奴役,辛辛苦苦的劳作换来的只是如蝼蚁一般生存而已,他们动辄就会受到一场毒打,原因仅仅是主人那日心情不畅快。
成为亡国之奴后,生活将是无穷无尽的苦难,千万人,衣不蔽体,食难果腹,死亡无时无刻的威胁着他们,恐怖更胜于悲恨,苏夫人曾经看多了那些人无助的眼睛,到后来那些眼睛里连泪水都没有了,麻木空洞着。
她难过,却无能为力救这么多的人脱身水火,她所能做到的仅仅是,劝说辽太子对隶属分配到他名下的“仆役”们多些优容,使极少一部分的遗民至少不受虐打。
真希望卫国的君主能够收复失土,解救万千遗民,最害怕的就是辽国的雄兵彻底摧毁卫国的社稷,让更多的臣民永陷于苦难之中。
苏夫人太担心卫国现今呈现出来的,似乎如一个久病的患者,回光返照。
芳期这晚上,又有梦境。
她梦到的是阿辛,还有徐姨母,她们不知身处何地,似乎是一简朴的民宅,建构跟大卫的民宅很不相同,无论院墙还是房屋都显得更加低矮,她们身着丧麻,徐姨母抱着一个孩子,阿辛正拆开一封书信。
阿辛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那张信纸从她的手上跌落,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摇头,哭泣,哭泣,摇头。
芳期就在晏迟的怀抱中惊醒了。
“又做噩梦了?”晏迟的嗓音有些低哑,口齿也不那么清明。
他摸着芳期的额头,指掌中感觉到了凉凉的汗迹。
芳期没有说话,她把额头抵在晏迟的肩头,她说服自己这肯定就是噩梦,她这段时间太不安,噩梦才会接连不断,也仅只是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