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是应当身服丧麻,摒饰粉脂,足踩草履,两眼的泪肿更甚,低着头立在那儿,万念俱灰的模样,芳期明知芳舒在丧仪上的作用其实就是“摆设”,看她佯作一个合格的“摆设”,内心更觉此情此境无比的荒唐。
闺阁时候的欢愉虽短暂,但现今忆来却还历历在目呢。
那时的芳舒尝得鲜甜的果子就忍不住眉开眼笑,喋喋不休在乡郊时等着道旁的枣树结了果,举着长杆子打下枣儿,溪水里洗了就往嘴里送,被酸得直打激零却觉得无比快活的趣事,那时的她是多么豁朗的情性,那样的年月隔得并不十分远,可现在面前的人,已经看不出那时的模样了。
眉眼间,敛藏尽了悲喜,仿佛对于什么样的人事都能应付自如,芳期从这时才深刻意识到芳舒已是淮王府的孺人了,不管她心里有多么痛恨淮王,哪怕亲手将淮王送入阴冥,她的身份不变,一双子女就是她和淮王府的牵绊。
小小的灵柩和偌大的灵堂,彼此相衬着,显得更加荒谬。
“内子哀毁过度,卧床难起,只好由覃姬引王妃入西苑。”淮王道。
芳期觉察见这个“悲痛”的父亲,在暗暗留意她的神色。
她不用作态,心中也觉悲凉,去握了芳舒的手:“妹妹节哀。”
婢女鹊儿今日又在芳舒身边如影随形。
大卫治丧,若非逾百岁的老人寿终,是不存“喜丧”一说的,更遑论淮王府为稚儿之夭,今日不会设下丧宴,只是吊唁的人,依然要往请了僧道超度亡灵的场所小坐,听一番经诵,才算是尽了吊唁之事。
淮王府今日分为东、西二苑道场,男宾往东女宾往西,淮王妃卧病不能理事,又因芳期身份特殊,是以淮王才只好让芳舒先引芳期往西苑,略作陪候。
芳舒都已经转过了身。
却又听一声唱吟,原来是又有吊唁的客人来了。
是清箫。
如此一来,芳舒难免就要在灵堂略作耽搁,再陪着淮王谢唁,芳期跟晏迟先在灵堂外的廊子里略作等候,等清箫行毕礼数,淮王交待府里的下人,暂止迎入前来吊唁的客人——如晏迟和清箫,都需要丧主更加郑重的礼待,不是可以随意让属官、下人迎送的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