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却既无酒气又无脂粉香,芳期忍不住打趣他:“知道的晓得晏郎今日是去寻欢作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只是去了个正经地方,一本正经跟人茶话清谈呢,就连我,要不是还记得你早上穿的正是这套衣裳出门,都得怀疑你先寻了个地方沐浴更衣罢,才能这样一身清爽,毫无痕迹。”
此时芳期正在逍遥尘的一间水亭里乘凉,晏迟问得她在这里,是迳直就过来,听这话,干脆挨了芳期坐下,侧脸笑看她:“现下世人都晓得我惧内,虽是请我去听曲饮酒,谁还敢真让那些庸脂俗粉来讨我的嫌?无非是叫几个美貌的伎人在侧,见我无动于衷,又打发了她们走开。
不过嘛,风尘里还确然不乏脂粉英雄,今日有那样一位,据说是秦淮河畔出了名的花魁娘子,东道主耗了重金将她请来,只在席间酒话填词,才情不俗就罢了,难得的是敢在席间讥谑众官员,道破他们乃是尸位素餐,把此行的资酬,转托于我,说是哪怕她远在金陵,也耳闻了王妃开办的善堂,这笔钱,便是她的捐资。”
“原来席上众人皆为尸位素餐,唯有大王不同寻常啊。”芳期转过脸,去看水亭外的那片湖面,白莲花在月色下似乎更添了莹洁。
晏迟眉眼俱是笑意:“我不过是沾了王妃的光,那位佳人仰慕的可是王妃,并非我。”
“如此,倒该请那位娘子一见。”芳期仍然扭着脖子别开脸。
“王妃这就不懂了,所谓的缘铿一面之叹,不过是俗人的想法,论来世间最雅致的交情,正是慕名而神交。”
“好了,我知道我是俗人,大王何需提醒。”
“还真生气了?”晏迟开怀大笑:“哪里有什么花魁娘子,是我杜撰的故事罢了,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便是耗再多的钱,也请不动真正的风尘巨眼。”
“这样说来,风尘巨眼晏郎确然认识,只不过非今日所见罢了。”
“还真认识。”晏迟坦然道:“不过认识又如何呢?我虽敬她们才高品卓,只我却并非才高品卓,而是她们最忌惮,不愿深交的心机毒辣城府阴森一类人,甚至连为知己亦无机缘,倒是我也并不觉得可惜,因为纵然如我,不也在这广茫的世间,遇见了真正的知心良伴么?”
他最后一句话,贴着芳期的耳鬓道来,那耳鬓就立即“红红火火”了。
芳期心中本无气,此时更加心中柔软,人就依偎进了身旁的怀抱里,手指扣着晏迟的手指:“风尘之中的女子,见的人遇的事自是非普通女子能比,她们中本是心性高洁的人,经过这些识遇,心性越更高洁并非奇异,晏郎要不是心慕光风霁月一类人,又怎会钦敬她们为风尘巨眼呢?你的机关算尽,为的并非名利功禄,对敌仇,固然是心机毒辣城府阴森,可对亲友,何尝不是真情以待。”
晏迟把手指也略用了几分力道,他的眼睛往前看,看到的是一片沉黯的水面,月色虚浮,那样羸弱的微光根本无力穿透沉黯,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心中某个地方忽然就钝痛了。
“我们明日该回王府了。”
芳期忽然听这话,刚觉诧异,又听晏迟道:“绵谷有一个雷,正在途中呢,不久羿栩即将获报,羿杜死期就近了,虽然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就看司马芸和羿承昭怎样利用这一记雷,不过羿栩肯定会召见我,王府离皇城更近,处理起事情来要方便许多。”
芳期就觉得心口一紧。
“那舒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