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就这样和她擦肩而过了。
芳期叫住了他。
“辛郎君刚与晏郎发生了争执?”
“是闹得不欢而散。”辛远声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简略说了下矛盾所在。
芳期很是无奈,她不懂得什么地方军政,那伏患真有什么要紧,但她知道目前的形势,晏迟就算终止计划,淮王也是必死无疑。
“绵谷事案,已经成这样了,总不能让那些原本无辜的军户被处死吧?如此羿栩的君威倒是得以巩固了,可难道就该放纵羿姓宗亲无视律法恃强凌弱,军户和百姓只能忍辱吞声?”
听芳期这样说,辛远声也只余长叹一声:“事已至此,我当然不会真检举无端才是策乱之人,不过凭无端的本事,他不是想不出两全之策……只是,我越来越担心,或许我们应当劝阻无端继续复仇……”
“那么辛郎君有把握谏劝羿栩这个皇帝以社稷百姓为重么?”芳期不那么赞同辛远声的主张:“一国之君,只知道权衡之术,根本无视民生疾苦,也从来不会采纳良谏,羿栩倒是巴不得君权至上,文武百官及军民百姓都听他一人号令行事,这样一来就完全没了顾忌,想让谁生就生,想让谁死就死,这就真对社稷有利了?郎君莫不是觉得靠羿栩的头脑,足够中兴盛世、征复失土吧?”
芳期更愿意相信晏迟复仇的计划,其实和中兴社稷、延续国祚并无冲突,晏迟针对的只不过是羿栩这昏君,以及司马权等等奸臣,这也有如替卫国社稷剜除毒疮病灶,是一举两得好事。
“兴许真是我在杞人忧天吧。”辛远声也不勉强芳期,忧心忡忡告辞。
辛远声走得不见影,芳期才想起来忘了问他有没听说市井间那些恶毒的毁谤,又一琢磨——这样的事其实告诉辛远声也没有太大意义,到底有无妨碍,还是晏迟更加拎得清,于是便问晏迟的去向,才知道这人并没有生闷气,而是召集了付英等等议事,芳期情知局势虽在按着晏迟的计划发展,不过还有不可控的因素。
比如司马芸姐弟二人会怎么对付羿杜,有无事败的可能。
万一司马姐弟栽赃陷害不成,被羿杜脱身,皇帝也不会追究他们两个的罪责,这三人都毫发无损,晏迟的计划就算功败垂成了。
接下来的一步步,都不能吊以轻心。
芳期也不敢打扰晏迟与部署商会,只想着等晏迟处理完手头的事后回清欢里再说,哪知等到半夜三更都不见晏迟回来,她实在撑不住困倦,靠在榻上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被惊醒时,已经在晏迟的怀中了。
芳期迷迷瞪瞪伸手环上晏迟的脖子,被他直接抱进内间,安安稳稳放在床上,才依稀想起刚才的噩梦。
梦里辛远声手执长剑,剑尖直指着晏迟的胸口。
说了什么?
——事已至此,想杀就杀吧。
这是晏迟的话。
梦里的辛远声最终还是抛下了长剑,但晏迟却突袭已经转身的辛远声……
还是晏迟冰冷的声嗓,不知在嘱咐谁——将辛遥之囚禁。
仿佛后来的梦境,是辛远声立于一艘大船之上,他无奈又悲愤,他说悔不当初,不该念及私交放过晏迟这个罪逆,那艘船渐渐远去了,梦境里又出现一方岛屿,那时辛远声已是两鬓斑白,卧于病榻,但他仍在说悔不当初,他说他已穷尽精力,却只能成为海寇,据此偏岛苟且偷生,他说终究是无能征灭辽贼匡复中华之治,他的话音逐渐低微,最后就彻底静默了。
一直睁着眼,不知仰望着什么。
这个噩梦也是异常的真实,仿佛她当时就在场目睹着他们的决裂,她能感同身受辛远声的绝望和悲愤,却不能体察晏迟那个冷酷的嘱令后是什么样的心情。
坚定的只有一个想法。
必须阻止噩梦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