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姨母也只能宽慰:“谁又能想到宫里的境况呢?”
天子好男风是想不到的事,更想不到后妃们有朝一日竟如守活寡。
薛家娘子心中泛苦,她想这世上若真有后悔药,哪怕让她舍出自己的阳寿也要换来改变长女的命运,只是这也就是妄想罢了,错已铸成,女儿的终生已毁,换来的是丈夫如今的官位,她唯一祈求的是丈夫能平安,薛家不败,或许还能成为女儿的靠山,让她在的宫里的日子不至于更加艰辛。
她就下意识看向这处亭子相向的不远处,花厅里似乎交谈正欢的两个妇人。
皇后之母梁国公夫人,以及镇江侯夫人龚氏。
“那两位夫人,看着竟真像化干戈为玉帛了呢。”
徐姨母也不由往过看了眼,见花厅里的一张案几上,供着一瓶尚带着枝叶的泥金香,隔着那开得正盛的菊供,梁国公夫人与龚夫人向彼此微倾着并拢的膝盖,不知说着什么,只眉眼间都透着笑意,这不能说是真的有多亲近,但凡官眷们应酬时都是这样的态度,不过她们肯应酬彼此了,确也显然是仇怨勾销的情形。
“那时候龚氏的长女企图将陈圣人取而代之,两家自然水火不相容,可现在,胜负已分,权场上又有了新的势争,这两家还未及结下死仇,还毕竟,两家都和湘王府有来往,不是干戈易化,只不过和解有更大的利益。”
薛家娘子颔首:“外子多得梁国公提携,婕妤在宫里也多受陈圣人的眷顾,本是担心这些关联,莫名会与镇江侯府树敌,后宫里虽无镇江侯府的女儿了,毕竟还有几位妃嫔的本家与镇江侯府都有来往,要是被利用来为难圣人与婕妤……总归是梁国公和镇江侯修和,对婕妤是好的。”
“娘子着实也不需太忧虑,镇江侯府哪怕看着湘王府的情面上,也不会跟薛婕妤为难的。”徐姨母笑道。
“无论是婕妤,还是小女,都是承王妃的情才能避开几场殃劫的,我们家其实已经亏负了王妃不少恩情,又怎好再烦请王妃一再施助呢?毕竟,宫里的争夺,嫔妃们若是甘被利用,那能指使她们的人也只有一位,就连王妃都还要是忍避的。”
这话指明的就是慈宁宫那位大娘娘。
徐姨母很欣慰自己没看错人,都言升米恩斗米仇,世上有的人就是承了一回恩情似乎就觉得承再多的恩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但薛家娘子却一直没有忽视限度,考虑的还是多靠自己之力,不是理所当然向芳期索要更多的眷顾,要说来这其实正符情理,奈何有违情理的人事多了,情理二字就成了利害之下的事物,知情讲理的人都显难遇。
“我听说镇江侯府雇了位花匠,在侯府一处别苑里移种了紫蒂白,虽未至花期,但想来龚夫人今年应当会设赏梅宴的,趁着今日,不如咱们就去讨张请帖吧,龚夫人若应了,我们也好先凑场东道,先请两位夫人乐上一日如何?”
薛家娘子情知徐姨母这是为她跟龚夫人“牵线搭桥”,当然领情。
而不管是梁国公夫人还是镇江侯夫人,都晓得徐姨母深受芳期的敬重,龚夫人满口答应等别苑的紫蒂白到了花期必送邀帖给二位,镇江侯夫人当然也没拒绝赴邀不久之后由徐姨母、薛家娘子凑的东道,四位两两的谈笑风生,就有湘王府的仆妇来知会,说宴厅里捉周礼已经准备妥当了,于是同去观礼。
眼瞅着兴国公夫人郑氏竟然据上座,徐姨母也还罢了,另三位都难免露出诧异的神色。
现下的捉周礼,是由嫡父铺席——也就是择选各样器物放置在席上;由嫡母安席——其实是将怀中的孩子放在席上让其端坐。接下来谁也不能诱导,就看小儿会抓什么器物,再接着就是祖辈“赐福”,便即根据小儿抓的什么器物,说几句吉祝的话;众人“贺福”,便指附和祝颂了。
婵儿是没有祖父、祖母的“小可怜”。
不过并不妨碍什么,晏迟和芳期完全可以请别的亲长行“赐福”之礼,众人以为多半会是太师公,当然也可能是行事不拘礼俗的晏大王亲自再行“赐福”礼,总之怎么也不可能是兴国公夫人。
但郑氏现在据上座,那可就是赐福之位了。
徐姨母却在留意席上的器物,后知后觉地诧异了。
湘王殿下这是……
光看“铺席”,还以为今日满岁的是个小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