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五盏,酒至半酣,安道全对巧奴说道:“我今晚就你这里宿歇,明日早,和这兄弟去山东地面走一遭,多则是一个月,少是二十余日,便回来望你。”
那李巧奴道:“我却不要你去。你若不依我口,再也休上我门!”
安道全道:“我药囊都已收拾了,只要动身,明日便去。你且宽心,我便去也,又不耽搁。”
李巧奴撒娇撒痴,便倒在安道全怀里,说道:“你若还不依我,去了,我只咒得你肉片片儿飞!”
张顺听了这话,恨不得一口水吞吃了这婆娘。看看天色晚了,安道全大醉倒了,搀去巧奴房里,睡在床上。巧奴却来发付张顺道:“你自归去,我家又没睡处。”
张顺道:“只待哥哥酒醒同去。”李巧奴发遣他不动,只得让他在门首小房里歇。
张顺心中忧煎,哪里睡得着。初更时分,有人敲门。张顺在壁缝里张时,只见一个人闪将入来,便与虔婆说话。
那婆子问道:“你许多时不来,却在哪里?今晚安神医醉倒在房里,却怎生奈何?”
那人道:“我有十两金子,送与姐姐打些钗环,老娘怎地做个方便,教他和我厮会则个。”
虔婆道:“你只在我房里,我叫女儿来。”
张顺在灯影下张时,却见是截江鬼张旺。原来这厮但是江中寻得些财,便来这里使。张顺见了,按不住火起。再细听时,只见虔婆安排酒食在房里,叫巧奴相伴张旺。张顺本待要抢入去,却又怕弄坏了事,走了这贼。
约莫三更时候,厨下两个使唤的也醉了,虔婆东倒西歪,却在灯前打醉眼子。张顺悄悄开了房门,踅到厨下,见一把厨刀,明晃晃放在灶上,看这虔婆倒在侧首板凳上。张顺走将入来,拿起厨刀,就要杀了虔婆。
只是想到自己下山前吩咐他不要闹出人命,张顺转过刀柄,把这虔婆打晕。不巧被使唤的人看到,张顺只得把他们同样打倒,闹出一些动静。担心张旺已经发现,张顺又看到一把劈柴斧,顺手拿了起来。
房中李巧奴听到动静,慌忙开门看时,正迎着张顺。眼见这个阻止安道全随自己上山、又在安道全酒醉后另外接待他人的jì • nǚ,张顺怒不可遏,想要杀了她时,却到底又想起朱武的吩咐,只是把她打翻在地。
屋内张旺要推开后窗逃跑时,被张顺扔过厨刀,阻了那么一下,而后拿起斧子绰起斧来,把张旺砍翻在地。
报了这个冤仇,张顺胸中畅快,又想到安道全没有落草之意,张顺割下衣襟,蘸血去粉墙上写道:“shā • rén者,安道全、李巧奴也!”连写数十处。
而后叫醒李巧奴,指着地上的死尸和墙上的字让她看,李巧奴吓得浑身酥软,哭求张顺道:
“好汉饶命!”
“奴家再也不敢了!”
怕张顺把自己杀了,更担心天亮后这里的案子事发,自己难以脱身。
虽然鄙薄李巧奴的为人,张顺却想让她帮自己说服安道全,遂道:
“实不相瞒,我是梁山泊好汉,这次要请安道全上山。”
“你若是愿意帮我劝他上山也就罢了,若有半个不字,地上张旺就是你的榜样。”
“你是愿意活着和安道全一起上山,还是和这个张旺,一起去地下做夫妻?”
听到活命有望,李巧奴连连点头,不但愿意随张顺一起上梁山泊,还把虔婆等人都绑起来又堵住嘴,把房里的钱财都收拾了,准备和张顺一起上山。
见她如此识趣,张顺的恶感稍微少了些。捱到五更将明,安道全在房中酒醒,便叫巧奴。李巧奴不敢应答,张顺道:“哥哥,不要则声,我教你看个人。”
安道全起来,看见张旺死尸,吓得浑身麻木,颤做一团。张顺道:“哥哥,你见壁上写的么?”
安道全看到墙上的“shā • rén者,安道全、李巧奴也”,又看李巧奴连行礼都收拾好了,顿时急得跺脚,向张顺道:“你害苦了我也!”
张顺道:“只有两条路,从你行:若是声张起来,我自走了,你们却用去偿命;若要你们没事,家中取了药囊,连夜径上梁山泊,救我兄弟。这两件事随你。”
安道全拿不定主意,旁边李巧奴哭哭滴滴,劝他听张顺的。眼看李巧奴有愿意随自己上山之意,只得无奈叹气:
“兄弟,忒这般短命见识!”
带李巧奴和张顺回家取了药囊出城,径到王定六酒店里。
王定六看到张顺回来,当即向他说道:“昨日张旺从这里过,可惜不遇见哥哥。”
张顺在城里把张旺给杀了,当然不会可惜。把这件事告诉王定六,王定六大喜道:
“既然张旺已死,我们可夺了他的船,乘船前往江北。”
带张顺找到张旺的船,两人见船上无人,还残留着一些新鲜血迹,才知道截江鬼张旺把那个唤做油里鳅孙五的瘦后生给杀了,两个搭伙的人黑吃黑。
王定六看了十分叹息,张顺破口大骂道:
“呸!”
“这张旺真不是好东西!”
“如此不讲义气!”
对自己违背朱武命令杀了张旺的事情再无疑虑,张顺大骂了张旺几声,在船内搜出前日金子,并零碎银两,都收拾包裹里。
唤安道全、李巧奴上船,张顺向王定六道:
“贤弟恩义,生死难忘。”
“你若不弃,便可同父亲收拾起酒店,赶上梁山泊来,一同归顺大义。”
“未知你心下如何?”
王定六道:“哥哥所言,正合小弟之心。”
回家收拾行李,带着父亲和张顺、安道全、李巧奴一起前往梁山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