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太太听到宋雁西的话,连忙去就要去开门,意图将今天来看热闹的人一个个找遍。
这门一开,过道的凉风就灌了进来,小道士就更冷了,连忙起身来,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把衣服一件件捡起来穿上。
小塔见他这倒霉样子,忍不住说道:“看你下次还做不做好人,这下知道什么是好坏了吧?”
说完,将脑袋往下铺伸过去,不知道悄声和宋雁西说了什么。
不多会儿,小道士穿好衣裳怕到自己的铺上,生气地将老太太地行李都一一给扔到她们的床上来。
老太太此时不在,就那小孙女躺在床上,见小道士把行李拿下来,生气地蹬着腿,一脚将行李踹到地上去,恐吓道:“你个小偷,又动我们的行李,等奶奶来了,喊她再扒你的衣裳,拿竹条打抽你。”
小道士充耳不闻,一边愤怒地将行李一件不剩搬下来。
他放一件,小女孩就踢一件。
一脚踢不动就多踢几脚。
忽然,随着一个包袱又从铺上被她踹下来,只听里面传来‘哐当’地一声,好像是什么罐子打碎了,瞬间一股难闻的味道从包袱里传开来。
众人连忙捂住口鼻。
小塔等人都忍不住埋怨起来,“这是什么东西,好臭啊!”
又忙着将那小窗户打开散气。
但是这小窗户能顶个什么用处?
不多会儿,老太太就回来了,嘴里骂着什么,身后跟着列车员。
显然她去搜别人没这么顺利,反而将车上的列车员给惊动了,给她送回来。
走到门口忽然闻到这臭味,看到地上乱七八糟的包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朝中铺的小道士就冲过去掐住他的腿厮打,“你个小道士,你把我的宝贝都给打碎了,你赔我孙子。”
小道士这次不愿意受这冤枉气了,挣扎着躲开她的攻击,为自己辩解道:“可不是我给你放在地上的,我是放回你们的铺上去,免得到时候丢了什么东西,又来找我。是你孙女一件件踢到地上去的,摔了什么你找她,找我做啥子?”
老太太本来没找回钱,还被列车员给劝回来了,虽然他们说会给自己想办法见钱追回来,可这就是糊弄人的。
她当然不相信。
如今一口气憋在心里,正好找个人发泄,所以即便小道士怎么解释,还是不肯放过他。
更何况,她也不能去怪自己的孙女!
因此便破口大骂,“她才多大?懂得什么?而且我们两个人睡,那个铺上也放不下这许多行李,借你这个地方放一放怎么了?小小年纪,咋就这样歹毒呢?”
列车员捂着鼻子,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臭味,说不出来,有些像是茅厕里的,又像是什么动物炎炎夏日腐烂的臭味。
见着老太太很是难缠,便朝那小道士也说道:“你这个小道士,既然是修道之人,你借她放点东西,也算是积德的好事情,怎么能这样?快些下来给老人家把行李放上去。”
然后便要趁机溜了。
这味道他实在受不住了。
小道士听得列车员的话,行李可谓是一万个委屈,气得嘴巴都翘起来了,“我就是不借她,我买的床铺,为什么要给她放行李?你自己想做好人,你给她放到你休息间去啊。”
他终于反驳了一回,见着列车员难以置信的表情,竟然觉得心里有些痛快。
不过一看到老太太那张脸,又难过起来,自己今天明明是做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又嫌弃这味道臭,拉了被子裹着身子,背对着墙,不打算理会。
老太太见此,便朝列车员道:“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我老太太带着孩子容易么?给我安排在这车厢里的都是什么啊?一个个不尊老爱幼就算了,还将我这宝贝孙子给摔死了!”说罢,就蹲在地上抱着那臭烘烘的包袱大哭起来。
列车员听到她说什么摔死宝贝孙子的话,还以为出了人命,忍着这臭气熏天,连忙打开一看,果然能见到些死耗子,吓得连连退了几步。
小塔也好奇地钻出脑袋来,心说好像都是耗子肉啊?
“这是什么?”列车员捂住口鼻疑惑地问道。
老太太在哭,自然是回答不上他的话,倒是那小女孩说道:“那是我奶奶给我妈准备的药,吃下就能给我生弟弟,你们现在给打碎了,我弟弟就没有了,等到了洛阳,让我爸爸把你们都全部抓进大牢里去。”
那东西是生儿子的偏方,吃下就能生儿子?
可是谁能吃得下去?
还有这老太太这么作,做她的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工作人员也没办法直视那堆死耗子,但为了图个清净,朝老太太说道:“我去给你找个罐子,重新装起来。您那钱的事情,我们会给你想办法!”
然后拔腿就跑了。
很快让同时送了罐子来,老太太将那些个死耗子装好,放进包袱里,又往小道士床铺上放去。
小道士这次还要拿下来,小塔上铺的男子就劝道:“小兄弟呀,这再忍两三个小时,咱就到了,求您忍一忍吧。”白买了个卧铺的票,没能休息好就算了,这里还又吵又臭。
他上铺的人也附和。
小道士终究是忍了,一肚子的委屈。
可是在这样臭气熏天的环境下,两三个小时也不好忍啊。
到了凌晨一点多左右,火车到了洛阳。
本来又还是正月里,这夜里就更比白天还要冷了,宋雁西和小塔拿在手上的就一个小行李箱,其余的都在女娲树那里收着。
下了火车,小塔要去上厕所,耽搁了一下,等他们出站的时候,竟然看到小道士和那对祖孙站在一起,旁边还有一对青年男女。
小道士与那个满脸是苦相的年轻女人挨在一起,青年男人脸上则带着笑容,不知道和老太太在说什么,但是老太太的脸色仍旧不好。
于是青年男人就弯腰将小女孩抱起来。
小塔尤为好奇,正好也要那里等车,便先行跑过去,一面侧耳旁听。
很快就弄清楚了,只朝宋雁西小声说道:“姐姐,这才是真正的无巧不成书呀!你猜那个小道士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宋雁西心说这哪里用的这猜?从各人的表情和脸色就能看出来了,“那女人是小道士的姐姐,但却不是老太太的原配媳妇。”
小塔听罢,震惊不已,满脸的崇拜,“姐姐你好聪明,你怎么猜到的?咦,他们怎么丢下小道士走了?”
只见拦了两辆人力车,老太太带着孙女一辆,夫妻俩一辆,行李分两边放。
女人是最后上车的,走的时候给小道士递了什么,然后才哭着上车。
但即便如此,老太太还是骂了她,声音很大,宋雁西都听到了。
“你这只不下蛋的母鸡,我儿子辛辛苦苦在外拿命赚来的钱,可不是让你来享福的,回去就把这药引子给我吃了,早些为我们老石家生个大胖儿子,不然赶紧收拾包袱,滚回你的四川去。”
骂着还觉得不过瘾,回头等了等站在原地可怜兮兮目送他姐姐走的小道士,“我们家可不是什么叫花子都能进的,你早些断了心思,只要我在,休想让他进我的家门。”小道士那样穷,包袱里一个子儿都没有,到时候吃的花的,还不是要用儿子的血汗钱?
自家儿子辛苦挣的钱,那都是要留给未来的孙子,凭什么给一个外人花?
小道士见姐姐走了,坐在一旁的地上就忍不住哭起来,姐姐过得一点都不如信里说的好。
早知道他就不来给姐姐添麻烦了。
本来和师父到了西安,刚好遇到战事,师父死了。
将师父安葬后,想着有去洛阳有火车,便将剩余下来的钱都全部买了车票,过来见一见姐姐的。
从姐姐嫁到河南,自己就已经三年没见过她了。
又想姐姐那样好的人,偏偏遇到这样的婆婆,那姐夫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句话不替姐姐说。
如果不是姐姐拦着,他想动手上去将姐夫打一顿的。
“哎喂,你是不是没地去啊?”忽然,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小道士抬起埋在膝盖上的头望去,居然是同一车室的那对姐妹俩。
来问他的是那个妹妹。
他是没地方去,但是他也不可能跟着姐妹俩一起走。
更何况他此前还不问青红皂白冤枉过人家,更没有那脸。
小塔见他不动,还将头埋回去不理人,便抬脚拿脚尖轻轻蹭蹭他的脚,“走吧,你丢脸的样子我们都见过了,这个时候就不要想着不好意思,而且这大冷天的,你没地方去,穿得又单薄,这天看着又要下大雪,没准天亮你就给冻没了。”
宋雁西站在五六米开外,但是她的目光并没有看朝小道士。
因为她的左边站着一个魂魄。
是一个青城山的老道士,浑身上下都是血。
“我凭什么答应你?”宋雁西都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回去后世,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收徒弟的事情。
但是老道士却求她,将小道士收为弟子。
“我老道这一生虽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也不曾愧对任何人,唯独剑心。这孩子跟在我身边这几年,与我吃了很多苦头,我如今走了,却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来。”他将那些钱财都分给穷人之前,应该给剑心留一份的。
这样的话,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也不至于让他流落街头。
他说到这里,将看朝小道士的目光收回,落到宋雁西的身上,“雁西啊,你小时候,我也是抱过你的,那时候你爸爸已经放弃找你大哥了,说要将这一辈子的所学都传给你,我们只当他是玩笑话,却没有想到如今的确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就当是看在昔日旧情之上,将剑心留下吧!”
这句雁西来得有些突然,让宋雁西有些猝防不及,可是脑子里努力地想,才想起他在父亲与朋友们的一张合照上出现过。
于是便问道:“我爸爸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还是,他知道爸爸在哪里?
但是,老道却没有给宋雁西她想知道的答案,只见他摇着头,“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在找他,出事前听说他来过了一趟洛阳,我原本是打算西安战事结束后,去往洛阳打探的,但是没想到……”
西安成了他的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