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孙琮一时间也无法断定,到底谁说的是真话了。虽然本质上他是更愿意相信何沅儿一些,因为她如今已经死了,没道理再来骗自己。
可是他又希望何家夫妻还活着,所以理智上选择信白莲花。
偏何沅儿魂魄不齐,记忆残缺,指望不上她能回想起什么。
最后孙琮决定,自己亲自回去看看。
宋雁西是不愿意多走这一趟的,可看到何沅儿的央求,也只好答应了。
三人当即便启程,又去了镇子上。
暮色之际才到,宋雁西和萧渝澜已经懒得下车,就任由孙琮自己去打听。
约莫半个小时没有,他就如同泄了气的球一般,满身颓废地缓缓朝着车辆走来。
萧渝澜不满地看着他,“怎么?还要去坟上一趟么?”
听到他的话,孙琮扭头朝着镇子外面那山头上看去。
何叔和婶子,就被镇子上的人抬到了那里。
不是大家有多好心,而是他们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发臭了,那一阵子别处因为尸体的缘故,闹了瘟疫,他们也怕得很,所以找了几个胆子大的给抬到那远远的山坳里去。
那里偏僻,是人们打柴也不会去的地方。
孙琮收回目光,身体一软,蹲在地上抱头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萧渝澜见了,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被蒙骗了,还是演戏骗人。
这时候忽然听到车上的宋雁西说,“白莲花隔三差五就回来‘探望’,只怕孙司令也是知道的,难道孙司令也不知道何家父母的真实状况?”
萧渝澜听了,心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连忙走过去朝地上痛哭的孙琮问:“当初这里战乱的时候,司令让谁来接人的?”
孙琮摇着头,但想着大概是白莲花一手操办吧。
大哥那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亲自来接人?于是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站起身来擦了眼泪,“是她骗了我和大哥。”
何家是悔婚了,但是那个时候自己都快病死了,大哥又杳无音信,何家当然要为女儿考虑。
但撇开悔婚一事,自小他们父母双亡,如果没有何家夫妻的话,他怎么去读书?大哥又哪里来的盘缠去东北呢?
孙琮越想,脑子里便乱作一团,只不断催促着萧渝澜开快一些,恨不得马上到司令府,与白莲花当面对质。
因为没有去何家夫妻的坟上,他们回城的时候不过十一点半。
这个时候司令府的姨太太们,还在打牌,热闹得很。
司令也还没处理完公务。
听到弟弟来了,还有那萧渝澜和宋雁西,只觉得奇怪,难道自己这里还漏了宋雁西什么东西没送回去,亲自找上门来了?
然他还没到,就听到孙琮失控地一边找一边大喊,“白莲花,你给我出来!”
白莲花已经睡下了,她不大合群,总觉得这些姨太太们都在暗自嘲讽自己。
因为她的初衷是嫁给孙琮,而不是这又胖又凶残的孙司令。
她刚起来,身上除了睡袍之外,还裹着一件披风,但是还没容她说话,就一把被双眼通红的孙琮一把抓住了喉咙,将她抵在门边的墙上,“你告诉我,何叔他们在哪里?”
白莲花被孙琮的举动吓了一跳,入目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满脸都是幸灾乐祸和嘲讽,看得她气血倒流,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将孙琮给推开了,然后伸长了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
“这是做什么?都散了去!”孙司令来了,随着他洪亮的一声令下,顿时众人做鸟兽一般散尽。
一时间,这里就只剩下萧渝澜和宋雁西,以及蹲坐在地上的孙琮和靠在墙上的白莲花。
孙司令将大家扫视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到白莲花的身上,“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弟弟怎么可能跑来问他何叔和婶子的事情?
他是憎恨过他们见死不救,攀附虚荣悔婚,但却也不曾忘记,如果不是何家,他们兄弟不会有今朝。
所以即便当时孙司令起过杀心,可最终想起过往,还是作罢了,但也不想再多见何家夫妻一面,所以关于何家的事情,都是白莲花在全权处理。
白莲花被凶神恶煞的孙司令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反而是蹲坐在地上的孙琮痛苦道:“死了,被大哥手下的人士兵活活打死的,无人收尸。”
孙司令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懂,当即拔出腰间的枪,直接对准了白莲花的脑门,“说!”
白莲花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脚跟一软,瘫在了地上,“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司令好,是他们何家背信弃义在先,您凭什么要以德报怨。”说到这里,见孙司令神情微变,便觉得看到了生机,继续说道:“二少爷病重的时候,他们何家不管不问,何沅儿还跟着杭州来的富商走了,是我冒着枪火到城里替少爷找到了救命的西药。”
孙琮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十分清楚地问道:“你说,是你亲自到北平城给我找到的西药?”
当时,那药的确是白莲花给自己的,可是她才出去了半天,那时候城里乱糟糟的,到处是枪响。
且不说这西药何等的珍贵,没有一定的钱财是买不到的,就算是半天的时间,她也不可能做到一去一来。
即便是现在,开车这一去一来,也差不多是一天。
从前他没有仔细想,满脑子的思绪都被何沅儿抛下他嫁了别人的信息所支配,所以完全没有去考虑这些细节。
白莲花被孙琮这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得有些手足无措,“对,是我。不是我难道还有别人么?难道二少爷忘记了么?是我将西药喂给你的。”
众人不知道孙琮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直至此刻听到他一脸冷漠地对白莲花说:“你不过出去半天的时间,你就从镇子上到城里,且顺利拿回了药。”
大家也才恍然大悟。
白莲花莫不是会土遁?
孙司令的枪又离白莲花的脑门近了两分,逼问道:“还不说实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