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这位大主教的灵魂仍然在一个个容器之间转移着,她的意识则在心灵网络中游走。
此时此刻,尤里面前的赛琳娜,以及身后几名永眠者神官眼中的赛琳娜,其实都只是他们脑海中的投影——这投影是如此真切,以至于即便身为高阶巅峰的超凡者,尤里也很难分辨出眼前女性的虚幻之处,声音,气味,光影和色彩……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切。
但若有一个完全不受心灵法术影响的人站在这里,便会看到走廊中其实只有尤里和几名戴着面具的高阶神官,根本没有所谓的女性大主教。
“你说得对,现在还真是没有休息的余裕了,”尤里大主教摇了摇头,视线投向前方,眼神中带着一丝隐忧,“这次的危机非同小可,如果真相真如你我猜测的那样……那我们绝对犯了个几乎无法弥补的错误。”
悠长的走廊到了尽头,一扇描绘着诸多符文、镶嵌着水晶和魔导金属的大门出现在前方,并随着尤里等人的靠近,自动且无声地向两旁滑开。
大门背后,是一间灯光明亮、格外宽广的大厅。
大厅中呈长方形,内部排列着一根根整整齐齐的方形立柱,那些立柱表面符文闪耀,光线游走,且有大量仿佛藤蔓,又仿佛血肉纤维般的“线缆”缠绕其上,一端延伸至天花板中,一端在立柱周围分散开来,通向一个个整齐排列的宽大座椅。
那些座椅分布在立柱周围,形成了一个个dú • lì的区域,此刻其中大约一半的区域都处于“满员”状态,椅子上坐着身披黑袍、衣领上悬挂着星星坠饰的永眠者教徒,那些教徒有的靠在椅背上,仿佛已经陷入沉睡,有的则保持清醒,但座椅后面的神经索和符文同样闪烁微光。
而在另外一半区域,座椅后面的神经索却被剥离出来,延伸连接到了大厅的一个角落,在那角落中,排列着一张张床榻,上面躺着数十个处于昏睡状态的永眠者教徒。
一些身披灰袍或褐色短袍的人员在那些昏睡的教徒周围走动,照顾着这些因被污染而无法醒来的同胞。
看到这一幕,尤里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向着那个安置床榻的区域走去。
一名高高瘦瘦、金发杂乱的神官迎了上来,恭敬地弯腰行礼:“赛琳娜大主教,尤里大主教。”
随后他又特意转向赛琳娜·格尔分:“大主教,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增加了精神安抚的次数,那几人的状态稳定下来了。”
这是一名中层神官,在教团中并无太高的地位,在这一层次的教徒中,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赛琳娜大主教其实已经死去的事实——他们总能看到后者在教团据点出现,甚至偶尔还能与之交谈,在无死角的感官投影覆盖下,他们眼中的赛琳娜大主教一直是个活生生的人。
赛琳娜对这名中层神官点了点头,一边慢慢向前走去一边随口说道:“千万注意那些神经索的状态,这些操作员的意识现在四分五裂,心智的碎片正深陷在一号沙箱深处,一旦神经索的连接出了问题……他们可就回不来了。”
金发杂乱的神官低头回应:“请放心,我们对这一点格外注意。”
尤里的目光扫过那些躺在床榻上的人。
面色沉静,呼吸平稳,仿佛只是在一个长久的梦境中熟睡着,却深陷其中无法苏醒,人造神经索从他们的脑后延伸出来,连接着大厅中的那些立柱,神经索表面,符文的微光涌动。
大部分永眠者其实是能够依靠梦境神术直接连接网络的,但这样的连接并不是最高效率,因此在这间“操控大厅”中,连接网络的操作员们需要依靠实体化的神经索来相互连接,并入网络。
这些神经索是来自万物终亡会的技术,在十多年前还不成熟,但最近几年已经改良许多,负面效果被大幅减弱了。
当一号沙箱失控,污染从内而外爆发的时候,直接连接一号沙箱的操作员们便是在这种“实体连接”状态下遭到了冲击,人类羸弱的大脑防护面对那样的冲击几乎形同虚设,污染几乎瞬间便占据了这些同胞的头脑,并以其为跳板,进入了心灵网络。
现在,这些操作员的受污染端口其实已经被屏蔽,一号沙箱的溢出不再以他们为跳板,但污染早已扩散到脑仆阵列以及数个虚连接端口,即便没有这些操作员作为跳板,一号沙箱和心灵网络之间的连接也已经无法关闭了。
而这些操作员本身则还被一号沙箱紧紧束缚着,意识沉沦在沙箱深处,无法苏醒。
在沉默许久之后,尤里突然说道:“如果深入他们的梦境,或许就能直接观察到一号沙箱里的情况。”
“但更可能面对最深层的污染,下场和这些人一样,”赛琳娜·格尔分摇了摇头,“人类的心智,难以对抗那种规模的信息冲击。毕竟,即便是超凡级别的强者,本质上也仍然是‘凡人’。”
赛琳娜格外强调了“凡人”这个字眼,这让尤里忍不住紧皱起眉头。
“赛琳娜大主教,你认为一号沙箱里出现的……真的是……”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至少要等把情况汇报给教皇冕下。”赛琳娜说道,并抬起头,“看”向大厅另一侧的尽头。
她并没有一双能够在现实世界睁开的、属于自己的眼睛,但在这里,她可以通过现场大量教徒的感官,“看”到这里的一切。
在那个方向,大厅尽头的墙壁上有着一排排整齐排列的窗口,透过那窗口覆盖的水晶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其对面是另外一个大厅。
在那个大厅里,排列着更加密集的方形立柱,每一个方形立柱周围都排满了长方形的平台。
大量失去意识的“脑仆”便躺在那些平台上,他们的脑神经和大厅中的神经索网络相连,身体则依靠各种生物质管道来进行营养输送、代谢循环。
“我们原本是想制造一个美梦……”赛琳娜·格尔分悠悠叹道,“然而它终究是要变成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