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你不能这样。”
真要叫祖母去宫里告了六姐,到时六姐该如何的自处呢?
她本就比京中这些人少了一些经历。
祖母是亲祖母,到时六姐就算是彻底背负了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的罪名,死无葬身之地了。
顾瑞照抬头去看阿琅。
世界一切都是浑浊黑暗的,她站在那里,就像是浑浊黑暗里唯一开出来的那朵雪白的花。
光芒耀眼。
顾瑞照不由自主地想要碰一碰那光。
只见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神情冷漠,“我劝您别去宫里告状了。”
“什么?”
“你好歹给顾家留些脸面吧。”阿琅的声音温和似水,见老太太张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
她不由地弯起眼睛,对老太太露出一个温柔娴静的笑。
“你可别忘了,大老爷为何要急匆匆的搬出去?哦,还有三叔,如今又是在哪处做官?听说原本要升迁的诏令被按下了呢。”
“四叔呢?他是在礼部吧?若是你闹得满城风雨,叫大家都知道侯府的下人,传故去主母的谣言……”
“到时候,各位叔伯如何在朝中做着官呢?怎么升迁呢?”
“你若是想叫朝中弹劾几位叔伯治家不严,坏了他们的前程,大可去告呀。”
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看着老太太等着自己,苍老的脸扭曲成狰狞的弧度。
越发的耐心劝慰,看起来十分诚恳老实。
“老太太,瑞照确实是顾家如今唯一的子弟,若你是想把他捆在裤腰带上,又何必让他去书院读书呢?”
“他是一个人,不是一件物品,你想让他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跟着小厮去见顾瑞照,只能引导他走上正确的道路,不是强制改造他的思想。
他会自己分辨,会自己思考,做出选择。
就是普通的平民,想要出人头地,那也得努力,向上。
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要督促子弟上进。
因为这些子弟,他们将来是要顶门立户,做国家栋梁的。
老太太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和叛国没啥两样。
可笑,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老太太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善良乖巧,看着好欺负却能崩掉旁人牙口的死丫头,突然眼神恍惚了一下。
透过阿琅,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与阿琅有着一样能气死人的脸。
那可恶的女人,蛊惑了她的次子,叫她的儿子不听她的话,忤逆她。
她就让她不得好死。
果然,那个女人真的一下就死了。
可惜啊,还有这么个同样敢忤逆她的扫把星。
老太太脸色越发的怨毒。
她眯着眼睛看了阿琅许久,这才冷笑了一声,对顾瑞照冷冷地说道,
“好,我就看看你能闯出个什么名堂来!”
“你要从军,要从文,那都随你,只不过,你的姐妹要嫁什么人家,你也管不着。”
七皇子不是婉妤的良配,那谁是良配?
她就要让婉妤嫁给七皇子,日后叫七皇子与婉妤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幸福美满。
那时候,看她的孙儿还能不能硬气!
顾瑞照认真的给老太太叩了一个头,“孙儿必不让祖母失望的。”
说完,他对着婉妤又是真诚道,
“七姐,七皇子这个人真的不怎么样,听韩二说,七皇子最近去丞相府很是勤快。”
“他还对韩明珠满口称赞,说她是难得的才女,纯善贞静。”
婉妤攥了攥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你说什么?”
她讷讷地说,“照儿,你肯定是听岔了吧?”
顾瑞照没看到婉妤眼底的惊慌,“没有,是韩二亲口和我说的,他可得意了。”
“七姐,这也不是你的错,就是七皇子太卑劣了,来蒙骗你罢了,如今咱们知道他的真面目。”
“不要受骗就是了,这世间也没那么多和七皇子一样卑劣的。”
“我们书院就有很多的学子,很是上进。”
“当年,二伯不也是一个小小的武将,后来才被陛下提拔的么?”
顾瑞照一朝改变,就想立刻顶起侯府的门户,对婉妤是循循善诱。
他想要努力一次,好好地做侯府的子弟,努力地让侯府的姑娘都能得到好的夫君。
好好地生活。
就是嫁出去的那些个姐姐,她们要和离,他也会接回来的!
他哪里知道,婉妤却是一点也不领情,她脸色微微发白,
“不是的,七皇子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他说非我不娶的。”
婉妤大声地说着,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勇气满满。
同时也更加的坚定,顾瑞照一定是被迷惑了。
顾瑞照没想到婉妤如此的执迷不悟,“七姐,我会让你看到七皇子的真面目的。”
“闭嘴!”老太太今天简直要被气死了。
心里默默地将一笔笔帐都记在阿琅身上,“出去,出去,都出去,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她进我的院子。”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了。
阿琅弯起眼睛对老太太笑着说道,
“听说当年我外祖父给我娘赔送了好多的嫁妆,不知他们现今在何处呢?”
她觉得……老太太这样的人,适合用来钝刀子割肉,反正日子也闲着呢。
这样的话,叫老太太顿时眼前发黑,摇晃了下,双腿发软!
她当真是错了!
这个念头过后,老太太晕了过去。
*
阿琅不管院子里乱成一团,出府去了城东。
她没收皇后娘娘送的贴身宫人,倒是把那赶车的小内侍连人带车留下了。
快到城东院子时,阿琅让小内侍将马车停下,留了丰厚的茶钱让他找个茶楼喝茶。
随后,她去买了望月楼的糕点,刘好手家的酥油茶,一手提糕点,一手提着酥油茶,往院子走去。
走着,她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偏了偏头,果见三尺远处枣红色的马上坐着一个人。
玉冠束墨发,清冷玉有神。
单手握剑,衣角逐风,颇有些剑客的风姿。
哦,原来是清河郡王。
阿琅瞥了一眼就别过头去,离开了。
清河郡王没动,前头的侍从甲一回头,疑惑地,“王爷。”
“你们先走,我随后过来。”
萧珩回了一句,也不等他们回答,就下马牵着缰绳,拐道走向了另一条街。
甲一徇着他去的方向望一眼,看到阿琅不禁紧皱眉头。
搞不懂,搞不懂……
王爷这个性子太难搞了。
这是挺中意的,那为何当初还拉着这个姑娘犯险呢?
还有,陛下不是说给他们赐婚么?那直接顺水推舟,水到渠成,不是挺好的吗?
不过,他是真想不到,原来自家郡王也是会动心的啊。
萧珩没有跟上去,只是牵着马在那条街口站了一会儿,目送着人远去了才动动漆黑的眸子,重新翻身上马。
阿琅感官本就灵敏,自然有所感觉,她心中越发的古怪,这个清河郡王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萧珩确实是正巧路过这边。
这些日子,大理寺一直在查京中出现的命案,好些日子了,还没个头绪。
凶手一直没抓到。
今日,坊间的里长报案,说是这边又死了一个人,他原本在府中,收到传信,往这边来。
没想,碰见阿琅。
派出去查阿琅的下属均已回京,他也知道阿琅的养父在这边有一处院子。
他笑了笑,怪不得那样有恃无恐,后路多着呢。
阿琅提着东西,走到巷子里的一处院子,门半掩着的,里面隐隐传来谈话声。
阿琅听到江叔和江婶的声音,还有另外一道声音,让阿琅很是熟悉。
她驻足一听,竟然是那日在街头见着之人的声音。
她如何知道这里的?
阿琅又惊又怒,转身想要离开,却听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
“苒儿,你来了。”
这熟悉的,近在跟前的声音,让阿琅身子一震,她不由得瞪大眼睛。
心头有些嘲讽地笑了。
他连侯府都能送东西去,这里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连凌琅阁的人都是熟悉的呢。
她紧蹙眉头,紧抿着唇,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