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晕过去,不该醒过来,更不该丢下兄长……”
萧珩声音低低的。
“那时候,你走的时候,世子在哪里?”阿琅低低问道。
一室的沉静,萧珩没有说话,好半晌,才低低地说道,
“他已经血肉模糊,不成人样了……”
阿琅只觉得后背寒毛根根竖起。
“兄长因为我……他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一定走的很寂寞。别人都觉得清河郡王世子最是疏阔大方。”
“其实,他很怕黑的。我应该去陪着他,我……”
萧珩嘴唇抖动,每一个字,都吐的极其艰难,最后,说不下去了。
阿琅伸手握住萧珩微微抖动的胳臂上。
“我们都是普通人,没办法让自己做到完美,就和世子会怕黑一样,我们是人。要是神,大约不会犯错,不会软弱,不会害怕,也不会悔恨。”
阿琅声音低低的,低低的叹了口气,接着道,
“我也曾想过,若是我早些发现父亲之死,会不会如今就不是这个局面。”
“可,没办法,人没办法预知,更没办法后悔。”
“我们,只能向前。”
“你看,就是这样,我也没想父亲怎么样,想的也是我自己。”
如果当时的状况换一种,萧珩先去,世子活着,世子就是那个寂寞痛苦的人。
虽然人人怕死,然而苦难面前,努力活着,才更不容易。
萧珩抬起手,紧紧地握住放置在他胳臂上,阿琅的手。
两人没再说话。
许久,萧珩才站起来,伸手拉住阿琅,
“我送你回去。外头天色晚了。”
“好。”阿琅没有松开萧珩的手。
两人一路从屋内出去,再从楼上下了楼,再到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也不知都去哪里了。
夜风拂过,夹杂着飘洒的雪花,一片片飘落在肩头,很快就蒙上一层雪花。
“夜里雪大,让车夫缓行,注意安全。”
萧珩叮嘱阿琅。
“多谢郡王关心。”她看了看他的身后,问,“你的护卫没有带伞么?”
萧珩看了眼身后的甲一,“并未,不过有斗篷足以。”
阿琅看了眼萧珩那张俊美的脸,刚刚伤心过度,若是再落了雪,晚间说不定会伤寒。
她从马车里递出一把伞,“若是不嫌弃,就用我的吧。”
还是不要生病的好。
听说清河郡王府如今就他一个人住,年前老郡王妃带着小儿子去找老郡王一同过年了。
萧珩微微倾身,接过阿琅递出来的伞,“多谢琅琅。”
“不客气。”阿琅的目光扫过萧珩的手,“那我就先走了。”
萧珩点头,示意赶车的胡七。
哒哒地马蹄声渐渐远去,萧珩撑开手里的细绸伞,看到扇面上描画这的仕女簪花图,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清透而富有磁性,悦耳极了。
“王爷,属下……要不要给你换一把伞……”
甲一抖了抖,他跟着萧珩许多年了,当然知道每年这一日,他的心情都不会很好。
有时候,整天的窝在屋子里。
更不要说见人,还有笑了。
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耳朵坏了。
王爷,竟然笑出声了。
“不用。”萧珩撑着伞,慢慢的走在长街上,“这把伞很好。”
真的,很好!
“王爷。”身后有马蹄声传来,只见韩长风骑在马上,从后头上来,目光扫过撑在萧珩头上的那把伞,眸光微微一暗。
这样的伞……
“韩大人。”萧珩微微偏头看了眼韩长风,微微朝他颔首,“正巧。”
“不算巧。”韩长风收回目光,“这里是回韩家的必经之路。”
萧珩撑伞的手换了一只,十分淡然,尽管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姑娘家才会用的伞,依然不折损他半点气质。
若是别的男人打着这种伞,定会显得不伦不类,可是这把伞,由萧珩来打,却显得特别有风味。
可见,长得好看的男人,就算举着荷叶,那也是比别人好看的。
“韩大人骑着马儿,又没有伞,就不要和本王一样慢行了,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萧珩微微一笑。
“多谢郡王的关心。”韩长风看着那伞,不知想起什么,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