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飘着淡淡的龙涎香,萧溢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见到萧珩过来,萧溢愤怒地瞪着他,
“你弟弟他怎么样了?”
声音很缓慢,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我没与弟弟,如果父亲说的是韩长风,那他现如今已经在东山的悬崖底下,也许别什么野兽吃了。”
“他是你弟弟。”
萧溢有气无力地,怒视着他。
“你当年将我和兄长抛下时,不知道有没有想过今天。”
“有没有想过我是你儿子?我是他兄长?”
萧溢默不作声,他已经没有了力气。
“你也没有多爱他,不然的话又怎么会被他反过来利用?想来韩长风也觉得你这个父亲靠不住,才会对你下手。”
“你这辈子总觉得自己为大周做了别人做不出的莫大牺牲,但实际都是为着你自己而已。”
“韩长风不是我杀的,也不是他自杀的,而是你啥的。”
“是你让他有了野心,让他不安于室,却偏偏又让他拥有赞送自己的本钱。”
“你走到今日这地步,不是任何人造成的,是你把自己看得太高尚。”
“其实你比韩长风更令我憎恶,他虽然心狠手辣,到底还有一份自知之明,可你这样的人,于征途上毫无建树,”
“你不是没有亲手杀过谁,害过人。你害了人还一脸的无辜。”
萧珩缓缓地走到萧溢的床榻边,
“你若是想要个全尸,就把承认他是你儿子的旨意收回去,我还能悄不留的给他留个坟头。”
“若是不,那他谋朝篡位的罪名是逃不掉了。不光是他不配入土,就连你,也得被载入史册,跟着遗臭万年。”
“你看看你,不光卸磨杀驴,还把好好的兄弟给害死了,还总是一副好人的样子,修道那么多年,你都不亏心吗?你都不怕将来元始天尊找你算账吗?毕竟你那么恶心。”
萧溢越听脸色越狰狞,那一口吊着的气眼看着就要吐不出来了,床板更是被他弄的咯咯响。
萧珩平静地看着他,“你往日都不惜把我这个儿子那去给他做垫脚石,既然这么爱他们,那不是更该拿出点实际行动吗?你应该黄泉路上携手同行才是呀。”
“毕竟,他在山崖下,尸骨无存,你总不好让他走得太孤单是不是……”
萧溢的眼睛都要凸出来了,萧珩瞥了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清河王府被韩长风的人烧了一些,也幸好只是东边一个院落。
修缮一下很快。
原本两个人的婚期还有些日子,可一切平息后,皇帝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不够愉快,期盼着用萧珩和阿琅的婚礼来驱除一些阴霾。
同时也是因为萧溢和余氏都已经活不久,百年人参当然有,用来吊他们的命是足够了,只是皇帝还是觉得这么好的人参给他们吃了,过于浪费。
催促着钦天监挑了个黄道吉日,又让工部的人加紧将烧毁的那处院落快快的修缮好。
那边又让礼部的人赶紧把婚礼要做的事情都提上日程。
先是替萧珩上门纳征下聘,更是送了丰厚的五礼,萧珩更是亲自出城去猎了一对大雁回来,在一众采纳里活蹦乱跳,寓意极好。
至于聘礼,更是丰盛得令人叹为观止,送礼当日,引来不少长安人惊羡议论。
大婚前几日,明府上下整日忙碌,半刻不得闲,唯恐漏了错了哪处。
就连明老大人,明光庭父子也都想朝廷告了假,帮着明老夫人和蒋氏一起料理各种杂事。
阿琅相对来说说是最闲的,原本是想做点针线活的,可明老夫人根本就不让她碰针线,就怕她扎破了手不吉利。
至于那些迎来送往的琐事更加的不会让阿琅去弄,据说是因为这样失了矜持。
总之,就是让阿琅吃了睡,睡了吃。
膳房那边每日都熬着滋补粥汤,将阿琅和小猪一样的供起来,阿琅无所事事,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
皮肤养得吹弹可破,身上的肉都多了几两。
明老夫人见了,笑得合不拢嘴,围着阿琅转了又转,活像那对着即将出栏的小猪赞叹的样子,今年大概能有个好收成。
阿琅无语望天,幸好,幸好,过不了几日就能出去放风了。
在这么样下去,非得让外祖母给养成小猪不可。
大婚前夕,明老夫人高涨了好些日子的情绪陡然间低落下来。
礼单上的字一个都看不下去了,筵席上的菜单更是都一股脑的交给了蒋氏去操办。
还有送亲的一应杂事也都搁置下,没有去打理。
强撑着和一帮人交代了几件琐碎的事情,明老夫人将剩下的事情都交代给了蒋氏,转身去了阿琅住的院子。
阿琅正在临摹字帖,这字帖还是萧珩给他的,也是他从前临过的,阿琅无事,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临一临。
她将临好的字都贴在窗台下,秋日里凉风吹过,发出哗哗的声响,好像一曲好听的乐曲,让人昏昏欲睡。
听到侍候的婢女说明老夫人来了,阿琅示意她将已经临好的字给收好,出门去迎接,才走到门边就见到明老夫人上了台阶。
“外祖母……”
明老夫人上前握着阿琅的手,借着廊下的光打量外孙女,携着她的手进了屋子,两人坐在窗边的榻上。
因为阿琅没出门,又是临贴,一头乌发松松地绾着,花朵般的脸庞白璧无瑕,虽说看起来很沉稳,其实细细地看,竟然带着些孩子气。
她想到死去的明惠雪,心中一酸,将阿琅楼道怀里,“我的乖孙,明日就要嫁人了,叫外祖母如何舍得……”
她错过了乖孙的成长,只想着让她在家中好好的松快几年。
哪怕她知道萧珩对阿琅不会太差,可到底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主母,王府上上下下,就算有那么多下人,管事嬷嬷的帮衬,到底管理一个王府不是轻松的事情。
阿琅从老夫人的怀里起身,果然就见到老夫人眼中的泪花。
她一楞,鼻子也跟着酸了起来,“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