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的人越多,这些天下来,朱老二就越想家。
忽然的就很想家。
以前他也没咋觉得要感恩祖父,亲祖孙有啥可感谢的。总认为爷对他好,爷支撑起一个家之类的全是应当应分的。
此刻才知道,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才恍然明白,他能成为朱家人是幸运。
朱家即便不是大富之家,但是在征徭役真要交银钱时,家里也是能拿出来的。
只凭这点,他们朱家小子就比好些人幸运。
旁边挨着朱老二桌子的老爷子,突然激动的昏厥,只因对面的记录员告知:“你孙儿还活着。”
那位老爷子有多激动,这面的朱老二,望着面前哭成泪人的老太太就有多不得劲儿。
一喜一悲,对比过于强烈。
他机械的说道:
“留下你镇你村你家顶梁柱的名字,你儿又是哪一年被征走的,过后会有官差到村里找到你家,给予补偿。下一个。”
不是他心狠,是已经没有希望就别磨蹭了,后来排队的那么多。
今日又是要忙到深夜的一天。坐在外面记录,手都要冻麻。
不过,他再咋地也比三弟强,听说三弟守城门脚都冻了,甚至比堂弟朱兴德都强。
他堂弟忙的,连口热水都顾不上喝。
朱兴德掀开医馆的门帘子,打算巡视一圈儿。
有被治疗已经缓过劲儿的小子,指着朱兴德对家人说:“爹,就是这位捕头去营救的我。”
“大人,你让我磕个头,就磕个头。”老汉拦在朱兴德面前老泪纵横,非要给跪磕一个。
朱兴德急忙拉住老汉的两只胳膊。
这一嗓子下来,医馆里好些家属也跟着激动要跪下。
这些家属来了城里后,早就听说了,这位捕头为藏下那铁矿图,曾被贼人报复偷了家,家里被偷的溜光,孩子孕妇都被熏的不行,家里有人受重伤被打了头,且在青城山下也差些被害了命,家里有科举的都差点儿没来得及进考场。
而如若没有那铁矿图,这些被梁贼人征走的徭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找到,直到糊里糊涂的干活累死被扔进乱葬岗。
这份恩情,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还。
人家啥也不图,那就跪下磕个头。
朱兴德一边搀扶这些人起来,一边说道:“大爷大娘快起来,我就是乡下小子,今年我也差些被征走,你们不用谢我,为破案、保舆图、救你们的家人,更是我职责所在。”
脑中是那个梦境,外婆击鼓鸣冤,被打的血肉模糊,直到抬回去断气。
这些家属和梦里的外婆一样。
他就更不忍让这些人说句感谢,全是被迫害的,大家都一样。
接着,朱兴德又掷地有声地告诉大家,如若要谢,就该和他一样,谢皇上为咱们做主,谢朝廷派来了兵快速剿匪,谢知县大人,永甸县的新青天大老爷。
躺在这里的伤员,所花的每一文药钱,都是新任知县大人在掏,是永甸县县衙在承担。
包括已经遇害被活活累死的徭役,之后也会有补偿。
所以说,没有皇上、没有朝廷派来的兵,没有新任知县大人顶住重重压力,就没有今天被救出几百条人命重新团圆的局面,以及也能让上千位死不瞑目的徭役闭眼。
差一点儿,今年又要征徭役了,如若没有新任知县敢于彻查此案,可能今年又要有好些农家小子白白被迫害。
这些数据,当朱兴德说出来时,连一旁的郎中和药童都沉默了。
而以上的一幕,不止发生在这一间医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