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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密宦官冷言后宫,陈统领夜写家书(2 / 2)

那人未有回话,蒲沐继续道:“后宫之事当然说不清,因为不知有多少协理六宫之人让内务各处克扣分例,亦或者那些内务中的阉人为讨好那些受宠的妃子故自己克扣了她们的分例,西北冷宫各处才会如此。”

那黑衣人被问住,道:“蒲统领既看得如此明朗,那今后的路便不好走了。告辞——”说罢,那黑衣人施展轻功跃到了房檐上,避过守夜侍卫的耳目从另一处脱下黑衣与面纱,一身内侍官服从另一条露天小径走回了绮秀宫。

蒲沐往月龙阁中走去,今夜晴朗,自然未有飘雪,只是寒风凛冽,刺骨的寒意还是充斥着皇宫的每一处。

龙翔天在月龙阁内泡好了茶,他刚从万花殿回来,歇脚一会儿便就要回营房休息——在夜里喝了茶不会拖延他的睡意,但今日他的疲惫未向前几日一样,他在回忆着那日万花殿内他的失态。他叹了口气,想清除那些杂念,可却很难做到。

蒲沐回到了月龙阁中,见龙翔天在书案上坐着便问道:“龙兄有值守万花殿之责,怎会还在此值夜?”

龙翔天道:“今日是陈兄值夜,只是陈兄沐浴去了,少时他便会来。今日浴汤烧得多,我等都已沐浴且换洗了官服,蒲兄不如也烧点浴汤祛点乏?”

蒲沐笑道:“多谢龙兄关心,龙兄明日还需值守,不如先回营房歇息,我在此值守,等陈兄回来时我再去沐浴便好。”

“我的茶刚泡好,喝完再歇息。”龙翔天道。

“这么晚了,龙兄喝茶,岂不难以入眠?”蒲沐道。

龙翔天喝了一口茶,道:“这茶不会让我难眠的。蒲兄是否要品品这夜茶?”

蒲沐摇摇手示意,道:“我夜里不喝茶的,龙兄还请见谅——”

说话间陈仁海已出了营房,边下楼边道:“蒲兄来了?太后与你说了什么?”

“还是一些客套话,除了说我等断案如神,又让我等听皇上之令切勿逞江湖之勇……这些都与上次无二。”蒲沐道。

龙翔天道:“好茶,好茶——尔等先慢聊,我回房休息了——”说罢,龙翔天端起了茶具走到厨房中清洗,之后便进了营房之中歇息。

“蒲兄今日要沐浴吗?”陈仁海问道。

蒲沐坐在书案上抻了上身,道:“这几日确实疲惫了些,我还需去烧些浴汤……”说罢,蒲沐便起身欲上楼。陈仁海道:“不必了,营房水室之中还剩了一整壶烧开的水,其余的水还有些温热,兑出水温正好。”

“如此谢过陈兄了——”说罢,蒲沐上了楼,进了营房——他未有将长廊上遇到绮秀宫的太监一事告知龙翔天与陈仁海,他明白这些事情人知晓得越少越好。快过年了,他明白此时若再主动掀起争端,恐于任何人不利,他不怕宁妃的手段——他知晓是那次私放死囚之时让宁妃对自己有了介怀,而这次皇上到了绮秀宫时又有他在皇上左右,这让宁妃对他更加仇视了。宁妃对他仇视,必定不会只针对他一人,绮秀宫时她那撒泼的言语,已含沙射影地针对他们八人。自己的仇恨,永远不能让别人卷进来,这是他为人处世的法则——这几个月来,他的法则已被打破了一些,他不想连这个底线都守不住。

陈仁海掏出近来的三封家书,一一都拆开了——第一封是他前去武当吊唁时寄来的;第二封则是班师回京之时寄来的;第三封则是前几日寄来的。从武当吊唁到洞庭翻案再到回宫之时彻查小产。近来宫中与江湖的事宜都围着他的脑海在旋转,这些信件他自然未得空闲下来细看。

离家已快有半年,那日敕封时皇上说春节之时会让他有一个月的探亲假。想来他也快到归家之时了。

他觉得是时候该看一下这些信件了,他看了第一封信为母亲所写。母亲的言语很温柔,问得很细——宫里的饭菜是否合口味,与诸位统领交往时可否有隔阂,与手下交待事宜时话语是否太过生硬……除此,母亲还在信中表露了担心,江湖刀光剑影,宫中勾心斗角,母亲信中让陈仁海在与人交手时一定要小心,宫中之事,尤其后宫还需糊涂一些……陈仁海对着母亲的信在发笑——娘生儿连心肉,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对他的担忧一直未有变,虽平日里对他似乎未有如此细致的关心,可一旦他要出远门,母亲便会像信中一样叮嘱自己许多。

第二封信为其弟所写,信中的语气便随意了许多,兄弟之间许多话不需藏着——陈仁嵩说了家里父母亲的身体与家里的生意,还说了上个月大伯与小叔带来了新的人手,父亲在考虑扩大陈家堡的势力范围,正与太行西边的商会讨论共盟的事宜。除此,陈仁嵩还说了妹妹的事:妹妹把家里的先生气走两个了,虽是聪明,可也该读些诗书的好。陈仁嵩同时也对他所说,若得闲暇之时便回书一封,最好把近日悟出的武学之道告知于他。

第三封信则为其妹所写——妹妹信中的字还有幼稚,想来学读书写字近半年也有些收获了,虽然陈仁嵩的信中说到她的功课与调皮令先生头疼,可这封信让他看着也温暖不已。信中说天气寒冷,让他注意加上寒衣不要着凉,除此妹妹还说了自己会背太白的诗文了,想让他回家听自己背诵;信的结尾,妹妹还交待了让他不要忘了带些宫廷的糕点回来予自己。

三封家书都已读完,陈仁海将书信整理进了信封,好生叠好放在桌子的一角。陈仁海盯着四龙壁旁边的琉璃灯,又看着桌子旁的油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只让眼泪留在眼眶上不要流出来。

近半年未回家,三封信读完自然让他思绪万千。他不仅想起了家里的父母亲人,还想起一路上所遇到的人:出手相助的卫连貂、笑里藏刀的申烈、暗藏杀机的邱平刀以及已弃暗投明的颜蘼。不知卫连貂去了哪里,金蝶庄之事难道又是不了了之?

安静时的人最怕回忆,书案旁的纸张空着许多,只是未有笔。此时巡宫值守的侍卫悉数出了营房,他与领队交待了些事宜后便让他们前去交替班次,一阵骚动过后,月龙阁又回复了平静。陈仁海施展轻功跃上楼去,轻声到了志史居当中取来笔墨,到厅堂上的书案上磨好墨后,着笔写上了家书:

父母亲朋,见信如晤。

近来已至大寒,京城积雪久矣。鲁东济南府积雪几何?风雪严寒,父母亲还需保重身体,切勿感染风寒。

仁海入大内掌一方已三月有余,仁海得皇上器重,官拜坎位统领。官位虽未及要臣,却也可不负祖宗之名。大内中人,皆为江湖豪杰与朝廷贵人,未有案时,吾等讲文修武;负有案时,吾等共赴查案,通力配合,同心同德。京城六部官员皆守律讲法,故吾等监察却也轻松。

洞庭一案,仁海未辱家族名声,全力彻查,终与大内同仁翻审疑案,捉拿贪官、惩处恶商。

弟仁嵩近来可否细心习武?弟于信中问兄之武学感悟,兄惭愧,近来未悟得更高深武学告知于弟。弟还需细心修练家中武功,好生侍奉父母叔伯。

妹仁玲问兄京城之繁华,京城广阔,奈何兄一直处宫中,未得细细赏玩京城闹市。妹之信语令兄愉悦,想妹之读书写字已初见成效。听兄一言,妹不可淘气,需静心读书,令父母开心。

祖母近来身体可好,冬日还切勿多走动,房屋炭火需适度,饭菜需细嚼慢咽,孙未得归来,不可于祖母膝下尽孝,与祖母说笑话开心,还请祖母见谅。

家中众兄弟还需恪守家业:行帮之中需遵江湖规矩、朝廷法纪,不可作奸犯科;商场之中需诚意待人,不可偷奸耍滑,坑害乡亲。仁海未与众兄弟共事,众兄弟还需守堡主之令,不得顶嘴无礼。

隆冬重重,春节将至。圣上恩准,仁海于春节之间得一月空闲回家探亲,届时再与父母亲朋细言。

陈仁海顿首。

收尾之时一滴泪落在了信纸的一角,陈仁海将笔放在一旁,抹了眼角的泪痕,手指轻轻擦拭纸角。

墨快干了,阁楼外的寒风停了,春节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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