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商帮在历史上真正形成是鸦片战争后期,随着满清的闭关锁国大门被西方坚船利炮轰开,宁波作为五口通商要地,原本就有浓厚商业气氛的宁波商人开始向外不断发展,从而形成了真正的宁波商帮,也叫宁波帮商。
其实在明朝时期,沿海的宁波商业气氛已经非常发达了,明末清初,由于改朝换代,再加清军南下对各方面的破坏,导致蓬勃发展的宁波商界一蹶不振。康熙登基后,国家稳定下来,宁波商人开始渐渐恢复元气,之后三藩之『乱』和收复tái • wān等战争宁波商人虽受到影响,可其发展并未停止,到康熙四十七年,宁波商人已恢复到明中期的规模,再加上宁波商人垄断了由长江口至辽东沿海的北洋航线,其发展速度越加迅速。
如今,宁波商界最有名的当属六大家,分别为叶家、于家、王家、包家、赵家、严家。除去这六大家外,还有十二家小有名气的商家和依附于这些大商下的近百行商。
六大家中,叶家的历史最长,叶家是以『药』材贸易发家,早在明中期就在北京开设『药』材行,一直延续到今日。于家和严家的主业是成衣业,宁波裁缝天下闻名,这是宁波成衣业和裁缝铺的主要根基,和『药』材行类似,也在北京开设商馆。王家、包家、赵家这三家除宁波的传统行业外,还经营北洋航线和渔业,主要的业务在海上。
这一日,在叶家大宅中,叶家家主叶国基同其余五家当家人围坐在一起,虽然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和美酒,但众人却没什么心思动筷子去碰一下,个个愁眉不展,神『色』不宁。
“诸位说说吧,明日我等就将赴宴,这宴无好宴呀,诸位有何打算”见众人一声不吭,作为主人的叶国基咳嗽了一声开口讲道,话音刚落众人均长叹一声摇头不止。
“叶兄你都讲宴无好宴好了,这反义军入城,接下来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破财是轻的,只希望我等能侥幸保全身家『性』命罢了。”说话的是包洋生,包家发家也只是近五十年的事,包洋生作为包家第二代家主经营的是海上贸易,虽说风险大,但获利丰厚。
包洋生的话是大实话,在坐的都是宁波商界有头有脸的人,更明白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之前蒋瑾打着洪爷的旗号带人上门要请他们这些人去赴宴,这宴有好宴分明就是鸿门宴。反贼入城虽暂时没对他们这些商人破门抄家,表面来看似乎是侥幸,可谁心里都清楚对方的目的最终还是他们的家财。
商人和地主是有区别的,商人主要靠商业手段进行资本积累,而不是像把财富投入土地进行简单产出的地主。再者,宁波商人的商号主要在各大城市,尤其是北京这样的首都,商人有钱是不假,但这些钱一方面要进行投资和周转,另一方面也分散在各商号手上,宁波虽然是宁波商人的老家,可除去宁波的宅院和一些财产外,其实大部分资金并不直接在手里。
在这些人看来,朱怡成分明就是要把他们这些当家人作为人质,然后慢慢把他们的家财全部榨干。这也是义军入城后并未对他们这些商家进行简单粗暴地破门抄家的主要原因,同样是他们这些人如今忧心忡忡的根底。
“如能破财消灾还是好的,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怕就怕对方。”严治川摇头叹了一句,接着又道“依我看,大家还是做好最坏打算吧,反正严家大不了舍了我这把老骨头,宁波老家就算毁了,但我儿在京城的基础还在,等将来未必没有重振家业的时候。”
“老严这话说的在理,依我看如能破点财我们兄弟几个也就认了,可如果要坏我等根基那是万万不行的”于茂附和道,在坐的众人子弟都在各处商馆或在外行商,手中也握着自家的一部分资源,只要不被一下子连根拔起,他们这些老骨头没了可自家未来还是有重振希望。
“赵兄,南边可有消息”于茂说完后把目光投向赵济世,赵家的商路主要在海上,除了北洋航线外,赵家还经营到tái • wān的航线,宁波城破后,宁波各大商家暗中也做了对策,因为赵家对南下航线最熟,再加上赵家有人在福州开设商馆,所以向闽浙总督发出求援的任务就交了赵济世。
赵济世摇摇头“这人是派出去了,但这一路过去需要些时日,何况商馆那边接到报信再转总督衙门也没这么快。何况,总督大人要出兵再收复宁波,恐怕没个一个月时间也是不可能的,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这句远水救不了近火让他们一下子沉默了,的确如此,从路程来看,就算闽浙总督接到信息立即出兵再打到宁波,那也是近一个月后的事了。而他们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就在眼前。
“浙江那边么首府难道没音讯”王樊急问,其实离宁波最近的还是杭州首府,不是说皇上派大阿哥就在杭州那边么
于茂叹了一声道“义军对宁波向外的消息封锁的厉害,再加上蒋瑾这个小娘养的白眼狼带人盯的紧,要把消息向杭州方面传出去有些不易,不过已经尽量在想办法了,可这也需要点时间,同样没这么快啊”
这不行,那也不成,众人也没办法了,最终商议下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明天这宴肯定是要去的,至于到时候会让他们出多少血,又能不能平安的回来,大家谁心里都没个底。
这聚会最终也没商量出一个好的办法,众人也只能明日见招拆招了,等聚会散后,叶国基看着这一桌根本就没动过的酒席,眉头深深紧皱。
“老林”
“老爷,您吩咐。”叶家的老仆林老头在一旁回道,叶国基看了看他问“你在叶家多久了”
“回老爷的话,我本就是叶家的家生子,老爷还是少爷的时候老太爷就安排小的服侍老爷,这一晃就是四十多年过去了。”
“是啊四十多年过去了。”叶国基感叹道,老林陪在自己身边已经四十多年了,这是一个比自己妻儿陪伴时间更长的人,同样也是他最为信任和对叶家最忠诚的老人。
“这里有封信,你拿好今天就出府去吧,我记得你二儿在城西有个小宅子是不是如果叶家有所不测,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上请你将来把这份信带给仁儿。”叶国基从怀里掏出封早就准备好的信来,轻轻放在桌上。
老林顿时老泪纵横,他明白叶国基这么说的意思,更清楚他这么做的道理。老林默默接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藏在怀中,看了眼叶国基他迟疑道“老爷,小少爷还小,不如。”
“不行”不等老林说完,叶国基就打断了他的话“就这样吧,趁着现在还没人注意,你一个人悄悄地从后门走,切记不要让人看见。”
老林流着眼泪跪下给叶国基磕了几个头,站起身后摇摇晃晃地出了门,当走过回廊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依旧坐在屋里的叶国基,心中如同刀搅般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