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左手放开,手心里是一只碧绿欲滴的翡翠戒指,一点瑕纹也没有,真是好货色。马丽琳看得心痒痒的,她望了又望,笑盈盈地问:
“你在啥地方买来这么好的翡翠戒指?”
“为了这个,我整整跑了一个礼拜,几乎把上海的珠宝店都跑遍了,才在天宝买到这一只,你戴戴看,不晓得合适不合适。”
他给她戴在她的右手的无名指上,紧紧靠着她手上的亮晶晶的钻石戒指,正合适。
“很好,像我自己去买的一样。”她把右手放在自己面前,仔细地望过来,又仔细地瞧过去,嘻着嘴说,“我很喜欢。”
“只要你说一声喜欢,我这个礼拜总算没有白跑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第二天快中午了,朱延北才从马丽琳的家里赶回福佑药房,走到经理室的办公桌面前坐下来,一连打了三个哈欠。他低下头去,想伏在桌上睡一会。忽然听到有人叫道:
“经理!”
他抬起头来一看:原来夏福手里拿着一封信,站在那儿注视着他很久了。他刚才进来没有注意。他用两只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清醒了一点,睁着惺忪的睡眼,问他:
“有啥事体?”
“西北潼关张科长有信来……”
“大概又是催货的,你复他一封信,告诉他我们又打电报到香港分号去了,最近因为船少,误了一只船期,只好等下一只船。总之,快了,请他不要急。”
“不,”夏福摇摇头,说,“他提到装去那批货……”
“货?”他诧异地问。
“就是那复方龙胆酊,现在沉淀了,经过化验,成份不对,退回来了。”
“是哪一家配的复方龙胆酊?”朱延北又打了一个哈欠,说,“是谁配的?怎么配假药给人家?给我查出来,要严办。”
夏福走到朱延北身边,低下头去,小声小气地说:
“经理,这复方龙胆酊是经理上次到xī • zàng路厂里自己配的。”
朱延北警惕地向经理室里四周一望:幸好只有他们两个人。通营业部会计部那边的门传来滴滴嗒嗒的算盘声和王立他们细碎的的讲话声。但听不清楚他们说啥。朱延北压低了嗓子说:
“哪怎么办呢?”
“这个——”富有这方面经验的夏福也想不出好主意来了。
朱延北对着面前台子上的玻璃板,看见里面压了一张和福佑药房往来厂商的名单,其中有一家康健药厂,这是一家开办不久靠和福佑往来起家的小药厂。朱延北想起很久以前曾经向这家厂办的货中也有复方龙胆酊,他得意地说:
“有个妙计,你把这龙胆酊退给康健药厂……”
“不是他家的货,好退给他?”
“三个月前,我们向他家办的一批货当中,不是也有龙胆酊吗?”
“那个成份对,已经发到西北去了。”
“就说这是三个月前办的那龙胆酊,化验的成份不对,客户退回来了,要康健换,不能影响我们福佑的牌子。”
“他要是查出来,不是他们的,”夏福仍然觉得这样做没有道理,担忧地说,“一定不肯退,哪怎么办呢?”“他敢不退,”朱延北理直气壮似的,不满地说,“问他以后要不要和福佑往来了?今后不想和福佑往来,那就算了,福佑认晦气,我们赔。如果还想和福佑往来,做福佑的生意,不退也得退。”
夏福听到这里,他自己也仿佛理直气壮起来,声音也不同了,比刚才的高亢:
“对,不怕他不退。”
“你写信告诉张科长,这批药是康健药厂配的。收到他的信以后,我们很严厉地批评了康健药厂一顿,这样做买卖,太不讲商业道德了,丢我们福佑的脸。幸亏张科长是熟人,对不起,请他原谅。今后我们配货一定严格检查,谢谢他这次帮助我们发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