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真的喊人拿了一对绿玉的酒斗来了。
聪明的人,事事都是有意思的,菊香接过酒斗来,她斟了一个满递给逸发,又斟了一个八分,先逼着管青和逸发对饮。然后拍着手看着老太太笑一笑,老太太点头会意。
管青的心中也有点明白是菊香的意思。只有逸发是糊里糊涂看着管青红着脸喝下那半斗酒。
菊香要过斗来、她一边喝酒,一边把逸发看个仔细。
看他生得长眉丰颊,皓齿明眸,一张脸白里泛红,心里不禁称赞。
再一看管青时,只见她一对眼珠子只管停在逸发脸上,又自暗暗好笑。
看看又喝了几巡酒,菊香就表弟长,表弟短,叫得震天价响。
一会儿,她忽然又记起盛婉来,她笑着对逸发说道:“表弟,看你这一个酒量,这里就只有一个人是你的劲敌,可惜她跑到孤山看梅去了。不然今天把她请来,你就不能够这样从容啦!”
管青也笑道:“真的,盛婉回来时,我们请她和表哥对一对,看到底是谁会被醉倒?”
老太太道:“表哥是客,你拿得准盛婉肯过来么?”说完,又切切实实的把管青盯了一眼。
管青姑娘听了,看看逸发,便不作声。
菊香笑道:“盛婉这个人素净中带着英爽,她就不会那样扭扭捏捏的装模作样,只怕管妹妹不愿意,如果管妹妹真的愿意,我担保请得她来。”
说着,看了看管青,又看了看逸发,不经意的举起酒斗儿,呷了一口酒。
管姑娘脸上一红,作色笑道:“嫂嫂,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请盛婉喝酒,怎么有我的愿意和不愿意?”
菊香看管青真的有些生气,便转着语意笑道:“你不用生气,说了你自然明白,我说你愿意出钱摆酒,我才出力请客呀。”
姑娘回波一笑,伸手掠发。
玉屏站在老太太背后忽然笑着插口道:“少奶奶,我刚才听表少爷说也学过武功的。华家姑娘来了,他们两位喝完酒比一比剑,不更好玩么。”
玉屏这句话,引起了逸发的注意,他一闪两目,静听着她们说话。
老太太回头便骂玉屏道:“你这小鬼懂得什么比剑,不要你多话!”
蕴谋拍着手大笑道:“这可够我乐呢,平日我央求盛婉舞一回剑给我看,还应许她做一篇舞剑行,她总是懒洋洋地不理,现在有了对手,也许她有兴趣了,真是活该有我的眼福了!”
老太太道:“你别乐得太过了,比剑是有几分危险的事,谁担得起责任,让你表弟去冒险?”
逸发笑道:“姑妈,比剑倒是没什么危险的,不过这个华家姑娘倒底是什么人呢?”
老太太道:“她是我们的紧邻,家里只有母女两人,从京里移居到这里的,她的家世我们都不清楚。”
菊香笑道:“妈妈说这样话,我就不服气。别的虽然不知道,只看她母女两人的气派,也不是寻常人家的。”
老太太道:“你不服气,你说你见过几个女儿家学武功的?”
菊香看老太太这样说,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逸发却去央告着管姑娘道:“妹妹,你告诉我这位姑娘到底像那一种人,会的是什么样武艺,长得什么样,有多大年纪了?”
管姑娘把头一摇合上眼皮说道:“她么?”说着略一迟疑,闪开水汪汪的一对眼珠子,盯了逸发两眼才又笑道:“她长得可真是一个美人胎子,所有美的成份她都占住了,未说便笑的,怪可人的样子。但有时候又冷静得和冰霜一样。
她这人就不喜欢华丽,家常打扮总是布衣椎髻,不施脂粉,不爱打扮。她和我们的嫂嫂站在一块,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像浓桃艳李,一个像幽兰秀蕙。
年纪是十八岁,会什么武艺,我就不明白了,也不曾看见她挥过拳腿,可只是有一天她在花园里,双手推倒一块石牌。
那石头有八尺来长,两尺宽润,下半截深陷在土中,大约非有千百斤气力是拔不动它的,但看她做得十分从容不吃力。
还有一次看见过她用小小的石片,掷下老槐树上一个老鸦子来。这两桩事我看了惊服得不得了,她还说是小玩艺儿,谈不上是武功呢?”
管姑娘歇了一歇,又接着说道:“她家里有两柄长剑,晶莹夺目,冷气袭人,她有天拔出鞘儿,有意放我眼前一晃,惊得我毛发皆竖。她还有几双鞋,底儿夹着铁片子,问她干什么用的,她只是含笑不说。
她和我很好,她的身世我也晓得清楚,但她不许我告诉第二个人,最奇怪还是她有一种很不好的脾气……”
管青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不说。
逸发愣着两眼看住她,催着说道:“妹妹,说下去罢,到底她有什么样不好的脾气?”
管姑娘掩着口说:“我倒不曾看见过像你这样急的。我问你,你只管寻根究底,是什么意思?”
逸发被管青这一问,不知道怎样却弄得面红耳赤起来,他讪讪说:“我因为听说她会武功……”
菊香接着笑道:“因为她是个美貌的姑娘!”说着拊掌大笑,声如银铃。
这一下把逸发说得十分不好意思,低下头喝酒。
管姑娘笑道:“我告诉你罢,她的坏脾气就是不欢喜男人,她说男人好比是燎原的火,决堤的水,真是不好惹的东西呢。”说完,又是一阵的笑。
蕴谋看逸发羞涩不自在,便笑道:“喝酒吧,别人的事不用管它啦!”
说着又力促大家喝过几巡酒,时候也就不早了。
第一个老太太先自撑持不住,但又不放心逸发和管青,怕他们酒过量了会生病,一叠声催着盛饭来。
老太太坐着看大家都吃了两口,命人撤去了席,把逸发和管青两个带到自己屋里闲谈去了。
作家的话